但总之,从今以后,在京城,已经是无人不识燕岚燕姑娘了。
瘟疫的事虽然控制住了,但许多滞留京城的难民还是聚居不去,走在街上随处可见。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唯有燕九不以为意,反而道:
“你们看看这些人,也都是有手有脚的正常人,若不是遭灾,在家乡时恐怕都过得很好,他们也不愿沦落至此。”
阿澈连忙道:“你不是又想接济他们吧?这么多人那得多少银子啊?”
看来燕九在栾城的花销实在是太大了,连一向圣母的阿澈都开始心疼银子了。
“我可得有那个闲钱。”燕九瞥他一眼,“须得用个法子,找几个得力用的就行了。”
“什么法子?”
燕九摇摇头:“我不说,你且看着。”
当下她便戴了面具,当前走去,让阿澈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墙根处一溜都是些衣衫褴褛的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看着面前的破碗发呆。
燕九看着这些人不由心中叹气,他们聚集在这里也不会讨到什么东西,然而他们却没有地方可去,这里是官府划定的他们可以活动的区域,倘若去到别的地方,立刻就会被官府赶回来,更严重的,甚至会立刻打死。
这些人有老有少,也不乏年轻力壮的青年人,只是穷困饥饿久了,无力脱了形。燕九亦不知道他们品行如何,但她很快就会验证出来的。
阿澈远远跟着,看见燕九慢慢地走过他们面前,忽然间,一块银子从她的袖口掉了出来,当啷一下,跌在旁边的一个男子脚边。
那男子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看到那银子愣了片刻,才终于想到那是银子,一把抓在手里,赶紧藏进衣服,这才抬头左右看看。但燕九却已经走过去了,好像根本没察觉似的。
跟着后面的阿澈看到这一幕顿时就急了,追上去叫住燕九:
“燕九九你……”
燕九转过头来,朝那捡银子的人瞥了瞥,见他正避开目光看向它处,不禁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阿澈忙道:“你这是做什么?故意丢银子给他?”
燕九淡淡回答:“我这是在试探。”
“试探什么?试探他会不会把银子还你?他都饿成那样了,那一块银子可以救他全家老小的性命,他怎么会还你?”
燕九抬眼向街那边望去,入目还有无数三三两两坐在街边的乞讨者,她看了一会儿,幽幽道:“这么多人,总会有拾金不昧的。他们若是据为己有,就当是我施舍的,但他们也只有得这一块银子的命了。”
说罢便又慢慢向前走去。
“哎,燕九九,不是我说你,你这……”
阿澈还要再说,燕九却摆摆手,示意他还在后面跟着即可。没走多远,她又故技重施,这次银子又被捡到的人藏起来了,阿澈看到那人还一脸捡了便宜的神情,不由得很是气愤。
如此再三,终于在燕九第四次试探的时候,有人喊住了她。
“这位姑娘,你的银子!”
阿澈心里一喜,连忙赶上前去,但走在前面的燕九却好似没听见一般,直到那人又喊了两遍,才转回头来。
“哦,是我的掉的银子,多谢。”
阿澈赶上来,站在燕九身边,这才看清那捡银子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但掩不住他眉清目秀的样子,并且看神态,似乎还读过书。
他身上的衣服很是破旧,但坐在他身后的那几个人却更加褴褛。阿澈仔细数了数,后面坐着一个女子,三个小孩,还有一个老妇人,看来都是这男子的家眷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着那男子手里举起的银子,老妇和女子的眼里十分淡定,并没有妄想据为己有的贪图之色,只是孩子们眼睛里全是艳羡,默默地咬着嘴巴,一动不动地盯着看。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把孩子们揽到自己怀里,从破碗里拿起小半块发硬的干饼,掰成三瓣,一一送到孩子们嘴里。老妇人的碗里还有另外小半块饼,看那样子,还不知是多久之前讨来的了。
“世道太乱,姑娘该收好银子。”那男子把银子还给燕九,还不忘这么嘱咐。
燕九笑着点点头,忽然发问:“我方才不知道丢了银子,兄台何不自己收下?”
那男子正色道:“不是我的,我怎能据为己有?倘若姑娘正面施舍,我或许会拿,但拾金而昧,却不是我张言所为。”
“哦,兄台名叫张言……”燕九念了一句,笑意更甚,“听你说话,似乎是读过书?”
那人面露尴尬,犹豫片刻,才道:“是念过几年,可惜连秀才都没考上,家乡就发了瘟疫。我带着一家老小逃难到此,本以为可以投靠亲戚,谁知……”
看燕九笑意盈盈,阿澈就知道她今天的目的达到了,果然,接下来燕九便邀请这个名叫张言的读书人搬到揽翠居去住,顺便为她打理铺子,不光安排吃住,每个月还有月银。
那张言听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燕九愣了片刻,才确定这是真的,而后面的老妇和女子则都忍不住哭了出来。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燕九摇摇头:“我不过也是想找个能帮忙的人罢了,不必言谢。”
说罢就继续往前走去,留下阿澈带他们回揽翠居安顿。
后来的几天,燕九又如法炮制,带了一对年幼的沐姓姐弟回来。阿澈不由得感叹燕九这招真是好用,这些人能在如此困境中还保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