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又是一马平川的,极少有人在这里停排的,而且他们昨天下半晌才到的,没人想到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儿,他们就能捞上来这么多的散木。
沈田咳嗽了一声,“啊,那什么,排散了,没办法……”打了个眼色,“够数了没?”一听说够数了,立马招呼一声,“上排走人!”怪不得秦爷说够五百根就走,实在是一旦这些人回过味儿来,发现这些是散木,他们很可能连命都得交代到这儿了,没办法,太诱人了。
别说现在超过五百根了,就是不够,也得走了!
伙子里有人刚说了一句,“那还有散木没收呢……”
沈田便红着眼睛冲了上去,“说什么呢?有没有点儿江湖规矩了?那不是咱们的木头,就不能收!”一边推搡着自己的伙伴儿,快点放排,一边大喊,“秦爷的话,你们都敢不听了?!”
沈田最后这句话,彻底唤醒了同伴儿们的神志,一起推着木排往江中心走去。
江边的人听了这话,全都犹疑不定,有人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们,还有人打算去叫人拦住他们,情况十分紧急,简直是一触即发。
也有人说,“秦爷?江上飞秦爷?秦爷的排伙子不是早就过去了吗?”跟着沈田他们也一步步地往水里走,边走边打量他们。
虽然只是短短的时日,但秦怀恩表现得太耸人听闻了,已在松江上有了名号,这些人有些畏惧,就算是有怀疑,也不敢直接动手,况且,怀疑毕竟是怀疑,若是万一劫错了呢?!
可更多的人则是冲进水里,去捞那几根不多的散木。
结果,沈田一伙儿到底还是利用这个机会,顺利地将排放了出去。
迎着绚烂的朝阳,他们的大排在江水中悠悠然飘远了,直到两边的岸边都看不到人了,他们才相互间看了看,“哈哈”大笑起来,“神了,这秦爷真是神了!”
只有沈田沉着脸说,“拿起撑杆,一起划吧,咱们走快点儿,还有,等下子拆排都利落点儿,争取连夜把这趟差事干完!”他心里很不安,总觉得这木头来路不地道。
有人不满意了,“昨儿就忙了一夜了,今儿再来一夜,还让不让人活了?沈田你就是胆小!”
“我胆小?”沈田大吼,“我胆小起垛了还敲锣?我是怕给秦爷惹麻烦,你们就不想想,谁家散排连棹头和撑杆儿都掉江里的?那排得散成什么样儿啊?可你们听说上游哪个伙子起垛了吗?!”
大家不吭声了,他们是不好意思说那个明摆着的结论,也觉得这事不太可能,在江水里偷木头啊,难道那些看排的都是死人吗?!
山窜子已一言不发地率先抄起了撑杆儿,有人上前道,“行了,山窜子、沈田,我们好赖昨天还睡了半宿,撑杆也不够用,你们就先歇会儿吧,等到下半晌你们再替换我们!”
靠边走,顺水,所有撑杆都不停,他们真的只用了一天,就走完了原本两天一夜的路,不过,到了材场天已是全黑了,他们连夜拆排。
材场的人十分惊讶,“你们这是从哪儿弄的这么多散木?”散木的价格因为无需和上游材场结算,是正常木头的三倍,再说,他们这个伙子,才离开这个材场三天,不是散木又是什么?!
山窜子脆生生地回答,“在江边捞的啊!”这就是废话,还能是从山上抗下来的吗?
捧着沉甸甸的银子,所有人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基本上都乐疯了,但沈田不要,他要银票,大家觉得多次一举,但沈田坚持。
沈田不仅要了银票,还不让这些人出去鬼混,就在江边轮流看着,“等倔爷和把头到了,咱们一道动手拆排,能快着点儿,估计他们弄出来的动静也不小。”这时候大家还有点儿不服沈田,因为没想到动静会这么大。
两天之后,整个松江两岸,消息都传遍了,有一个排伙子遇到了水鬼,一夜之间丢了五百多根木头,他们不死心,沿着江往下游找,后来听说了沈田他们收散木的事儿,越想越觉得蹊跷,就从葫芦嘴开始追,一直追到了材场,但和沈田交货已隔了三天四夜了。
走排的规矩,间隔一天或者一夜的木头,就是无主儿的了。
就是这样,这个伙子的把头也就是掌棹,还是找上了沈田他们,要和他们理论。
沈田这个时候倒是不胆小了,那是振振有词,“你们伙子丢木头的时候,我们都在葫芦嘴儿,你们散排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当我们会飞啊?”
把头说,“你们不会飞,秦爷会飞!”这倒是真的。
沈田点头,“那你去找秦爷问问吧!至于我们的木头,你也知道隔了多长时间,就不用说那些没用的了!”这意思是说,即便那些木头真是秦怀恩拆的排,自己人卖得也很有道理。
把头儿气坏了,“我哪儿找秦爷去?”其实就是找到了他们也不敢问,又说,“让你们的把头出来说话!”
李老大也不在。
把头想揍沈田他们一顿,又不敢,因为沈田他们就住在材场特地为放排人准备的窝棚里,干脆不出门儿,把头没那勇气闹事儿,一起得罪排帮和漕帮两大帮,不是他一个小小把头能承受得起的。
后来把头又想去偷沈田他们的银子,发现沈田他们用的是银票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银票体积太小了,一个人藏的一百个人都找不到!
把头郁闷坏了,但他的郁闷很快便得到了一定的“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