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秦太傅只叫了他一声,又没有刻意高声,他怎么就听见了?一时间,全都好奇地看着秦大管家,听着他和秦太傅的对话。
只听秦太傅用平常说话的那般音量说道:“你可记得方才那几个下人的脸?到夫人院子里去,把他们的卖身契拿来,叫人捆了明日便卖出去吧。”
众人只以为秦大管家必然是听不清的,谁知他不仅听清了,竟然也敢应下:“是,大人。”说罢,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众多下人看着秦大管家的背影,仍旧是苍老的,可是似乎又隐隐有些不一样。仿佛,竟是笔直了一些?再不似那个暮霭沉沉的老年男子了。
这位秦大管家,原本是秦太傅早年的心腹之一,故而才被赐姓了秦。后来府上出了一名心腹撞墙自尽的事,旁人不知因由,他却是知晓一些的。毕竟,寻找秦羽瑶下落的事,便是由他操办的。
他办事不力,始终没找到秦羽瑶的下落,以至于秦太傅心灰意懒,再无心家事,将一切事务都交给秦夫人打理,再不过问。秦夫人的手段严苛,偏听偏信,府里的气氛渐渐变了,愈发盛行起阿谀奉承来。
老管家不喜这些,便渐渐敛了锋芒,蛰伏起来。多年过去,老管家虽然不曾捧着谁,却也兢兢业业做事,几乎没有出过岔子。倒也有几回被秦夫人扣了帽子,要撤他的职位,换上她的亲信,都在秦太傅的出面下不了了之。
大概是秦夫人摸到了秦太傅的底线,后来再没有动他,只不过府里的要事、带油水的差事,再也不找他办罢了。的,秦大管家便得了时常听不清话的毛病,这些年做的差事越发少了。
若非跟随过秦太傅多年,还有些脸面,且府里也不缺他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钱,只怕早就撵了出去。当然,这也造成了,秦大管家手中实权不多。
背对众人不紧不慢往外走去的秦大管家,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散发出了清明的精光。他家大人,看起来似乎要立起来了。而他家大小姐,也不是个面团子的人儿。
方才几只大犬在院子里肆虐的时候,秦大管家全都看见了,却没有出声。他垂首敛目站在下人们的最后面,扮演着一个老眼昏花,已无用处的老仆人。心中,其实没有希望的。
他家大人已经心灰意懒了许多年,不曾管事,自然难免被下人们怠慢。而他家大人真正的嫡出血脉,这位大小姐的身份虽然尊贵,却因为新来乍到,自然也辖制不住那些刁仆。
谁知,秦羽瑶不靠任何人,自己拎了条木棍,便把那几只大犬都给收拾了。那时,无人看到,秦大管家垂着的面孔,隐藏在耷拉眼皮下的眼珠子,闪过一抹精光。
他才五十岁,他至少还有二十年好活,他已经蛰伏了二十多年,再不想浪费最后的二十年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干儿孙,他不想叫儿孙们谄媚野种,或被野种的爪牙们所欺。
秦太傅交给他的这件差使,是一个投名状,他必定要办好了!
另一头,秦敏如终于从砰砰乱跳的激动中回神,猛地扑到秦羽瑶的身前,两眼亮晶晶地道:“姐姐,你真厉害!”
此时此刻,秦敏如终于相信,秦太傅之前说与她听的,桂花节当日,秦羽瑶在御前便把丞相之女当胸一脚踹飞了的事。因为,秦羽瑶柔弱美丽的外表下,竟是有着真正的本事!
那些可恶的大犬,如今终于来了一个敢收拾它们的人。秦敏如想起昨日被大犬逼到床上,差点吓晕的事,只觉此刻无比痛快。她并不敢想,秦羽瑶是为了她,才把这些大犬们收拾掉的。但是,心中厌恶的大犬被亲姐姐收拾了,还是叫她十分痛快。
便将俊秀的脸儿一正,指着院子里的乱七八糟,脆声说道:“姐姐莫气,说起来这些小畜生还做了件好事呢。姐姐不喜浓烈艳丽的家居摆设,正好由它们挠乱了,却省了我再撤去的工夫。等吃过午饭,我重新设计一回,给姐姐布置一个素淡的。”
说着,又悄悄朝秦太傅努了努嘴,说道:“爹爹的库房里有不少好东西,姐姐别客气,都搬你屋里。”
这样玲珑剔透的小姑娘,真是叫人喜欢,秦羽瑶投桃报李,也凑她耳边说道:“你喜欢什么,也只管告诉我,到时候我一道儿给你拎出来,回头都送你屋里去。”
“多谢姐姐。”秦敏如惊喜不已,这回直是高兴得连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抿着嘴儿笑。却因为太高兴竟是抿不住,便抬起手来,捂着嘴儿笑得眼儿弯弯。
因着明珠苑被几只大犬糟蹋得面目全非,而满院子里又到处充斥着狗毛,秦太傅直皱眉头,说道:“瑶儿,这里下不了脚,不如你先到敏儿的院子里坐一坐罢?等这里收拾干净了,再商量布置的事情。”
秦羽瑶点了点头:“好,但凭爹安排。”
这一句话,愈发叫秦太傅的心中生起熊熊万丈的慈爱。他板起面孔,严肃地看向明珠苑外站着的一干下人们,沉声说道:“一个时辰之内,把院子打扫干净,不允许再见到一丝狗毛!”
下人们只得低头答道:“是,大人。”
然后,秦羽瑶便被满脸兴奋的秦敏如给拉了出去,往她居住的院子行去。
两个院子挨得近,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到了秦敏如居住的敏苑。牌匾上的字迹,与明珠苑的乃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然而仅仅从名字上便能看出来,秦太傅真正的父爱归属。
秦敏如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