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平静地看着面前的梁有宜。
梁有宜的帽子已经掉了,被人反扭了双臂,压着头踩着小腿跪在他面前,然而还是不服,使劲挣扎着大声骂人:“英王,你怎么敢带人闯入宫中抓人?你是得到两宫太后的允许了,还是得到陛下的允许了?乱臣贼子,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话音未落,就被人抓住头发用力打了两个耳光,梁有宜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随即就从嘴里吐出两颗牙齿来。他晃了晃头,眯缝着眼睛还想再骂宇文初,就见宇文初朝他轻轻一笑:“好叫梁总管知道,本王正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前来抓捕乱党逆贼的。”
“殿下凭什么说老奴是乱党逆贼呢?老奴做什么了?”梁有宜忍不住冷笑,太皇太后会让英王来抓捕他?真是天大的笑话!
宇文初没理梁有宜,而是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他身边的人立刻站出来,朗声道:“长信宫总管梁有宜,不思太皇太后厚待之恩,反倒勾结叛臣逆贼谋逆,于昨夜刺杀傅相夫人和大理正傅明正。论罪当诛。”
梁有宜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冷笑道:“证据呢?英王殿下嘴皮子一碰,说老奴是逆贼,老奴就是逆贼了?我还说殿下矫旨呢!我要见太皇太后!我有冤情要申诉!你敢不敢让我面见太皇太后?”
宇文初凉凉地道:“本王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既然敢拿你,就一定是证据充足,任何人也不能替你洗白!带走!”
就有人堵住了梁有宜地嘴,把他五花大绑着拖了出去。
宇文初在葡萄架下静坐着喝光了茶碗里的茶,才平静地起身朝着学堂的方向走过来。他身形挺拔,个子又高,青色的亲王服饰把他衬得十分英武贵气,只是一眼,就让人再不能忘怀。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学生们又窃窃私语起来,全都盯着窗外那道昂藏的身影,纷纷猜测英王到底想干什么。安延东目不转睛地盯着宇文初,眼里的崇拜和兴奋藏都藏不住。
六皇叔先抓了梁总管,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来抓他了?宇文复放在桌上的手一直在颤抖,他咽了一口唾沫,把手放到桌下去藏着,白着脸看向廖光。如果六皇叔真的要杀他,廖光会帮他吗?他不确定。
廖光也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的宇文初,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也不知道英王此来究竟是真的奉旨捉拿梁有宜呢,还是冲着思恩郡王来的。如果真的是冲着思恩郡王来的,那么他该怎么办才好?往前一步是忠臣,可能会美名传世短命而死,往后一步是逆臣,却可能荣华富贵长命百岁。
他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回头,看到宇文复和坐得更远些的宇文光都在盯着他看,两个人的眼里都是哀求和害怕。
帮不帮?帮得了么?廖光冷静地分析,最终觉得,就算是英王真的要谋逆造反,也不会是这一刻。要不然英王直接就冲到崇政殿和长信宫去了,哪里会跑到这里来为难一群小孩子?
宇文初已经走到了门前。
廖光不及细想,迅速迎了上去,拦在宇文初面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不知英王殿下光临,有失远迎。”
宇文初朝他微微一笑:“原来今日授课的是廖舍人。”神情和煦,压根就没有要杀人或是抓人的意思。
廖光把心放回去,朗声道:“正是。”
宇文初就道:“廖舍人请继续授课吧,本王只是多年不曾到此,今日故地重游,就顺带看一看而已。毕竟当年也曾在此读过许多年的书。”
廖光心说,你在这里,我怎么授课?面上却不敢做出半分,恭恭敬敬地请宇文初上座。却听安延东问道:“英王殿下,您早年在此读书,坐的是哪儿?”
宇文初微微一笑,随手指了宇文光背后的位子,宇文光却被他这一指吓得跳了起来。
宇文初的笑容瞬间收起,淡淡地道:“扰了你们上课,倒是本王的不是了。你们继续。”说完看了宇文复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宇文复抖了一下,本来想要追出去问宇文初,梁有宜是不是真的参与谋刺傅相夫人,太皇太后是不是真的下了旨意捉拿梁有宜的,但他不敢,他的双脚犹如被钉在地上一样,动也不能动。
等到宇文初已经走了,他还没能缓过神来。廖光担忧地低声提醒他:“殿下?”
他才如梦初醒,惊觉自己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原来他这样害怕六皇叔,他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宇文复惊惶地看向宇文光,若是三弟和他换,那该多好?
宇文光低着头并不看他,后面的宗室子弟们“嗡嗡嗡”地议论成一片,廖光看这模样是不能再继续上课了,索性道:“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散了吧。”
宇文复最后走出学堂,安延东站在廊下等他,神情忐忑地道:“殿下,我能回家了吗?”
宇文复厌恶地看向安延东,他从未有此刻这样讨厌安延东,因为安延东这样嫌弃他,却这样崇拜六皇叔。他不明白皇祖母为什么要给他挑这样的人做伴读,强扭的瓜不甜,似这种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安延东见宇文复一直不说话而是盯着他看,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也颇为后悔,喃喃地道:“殿下,今天家姐会回娘家,我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滚!”宇文复咬牙切齿地冲着安延东冷声说道。
安延东的脸色白了白,随即干脆利落地朝他行了个礼,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