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已定,洛氏扬眉吐气,洛世荣府前犹如车水马龙,来往尚礼庆贺的几乎将门槛跨断,却连洛世荣面也没见着便被洛府总管笑着请出了府外。
成千上百的百姓将道路两侧围的水泄不通,自金凌门到朱雀大街以红毡铺道,两列御林军甲胄鲜明,侍立两侧,皇家的明黄华盖羽扇宝幡赫赫威仪。
远远一声号角像是从天边传来,沉沉鼓声震地而起,人群瞬间静了下来,在钟鼓齐鸣,礼乐悠扬之声里,人群如潮水般接连跪了下来。
陈子烨连番苦笑,却也不得不正立在人前,遥遥望着御驾龙舆上宝光流转越发近到眼前,那丰神俊逸宛若神祗的面容也越发清晰。
昨夜已在乾元殿设宴践行,岂料这践行还有后招,他竟如此大摆排场,这番做来,还真是让他不感动都不行。
灵岫在马车内伸出一只手扯着他的袖子,惊喜的问道:“那是谁?他的车好漂亮!”
“你姑父。”
他顿时觉得驾车的李斌脸色阴沉了不少,在这暖煦的阳光下也让他感觉阵阵寒意袭身。
灵岫咬着手指:“我怎么没听我姑姑说过我有个姑父?”
陈子烨推开她的手,看着那人目不斜视,面带感激笑容,轻声出言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回车里好好待着,不然我就让李斌把你的七彩炖了。”
灵岫斜瞥了他一眼,面带不屑的缩回马车内,心中却在暗自咒怨陈子烨也学会了姑姑那一套,总是拿七彩来威胁她。
伴着山呼万岁之声,陈子烨已大步流星迎上前正袍理冠,叩首跪地:“叩见陛下。”
圣上亲自相送,何等的殊荣光耀,众人遥遥看去,只见圣上龙舆降处,皇上下了龙舆,亲手将江南世子扶了起来:“世子无须多礼。”
日光下的两人,一人神采飞扬,倜傥不羁,一人龙章凤姿,英武不屈。
伴着众人的惊叹声,两人已一前一后步行上了朱雀大街,龙舆车驾皆被扔在了身后,仿若亲密好友一般依依惜别,盎然谈笑,临到兴处,两人放声大笑。
“陛下亲自相送,这天大的隆恩,还真是让在下惶恐。”陈子烨低着头,无奈的笑道。
“世子见惯了大场面,朕这一星半点还惊不着世子吧。”上昔淡淡言道。
陈子烨侧颜看向他,唇角笑意越发加深,却听见他开口问道:“世子今后有何打算?”
这话问的突兀,陈子烨悠然一笑,答得爽朗:“在下自江南而来,一路眼见为实,天下繁荣昌盛,帝都百业欣荣,庶民得庇,人心所向,陛下雄才大略,在下亦沐感同恩。”
“恕在下冒犯,敢问陛下有何打算?于天下,于四月。”
脚步落地停驻,上昔回身看向他,见他笑的爽朗,眉宇中却是一派郑重。
好一句于天下,于四月。
上昔凝视着他,面容冷漠,看不清喜怒,怅然一叹,微闭了双眸:“万顷江山,千秋功名……”
陈子烨看着他的背影,目露异彩,晶莹生灿,随即归为清澈,那渺渺飘来的一句话却一字不落的听在了他的耳中。
两人行至红毡尽处,陈子烨再次跪地叩首:“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从前,他于他非臣,他于他亦非君。
此刻他却愿为她自称为微臣。
上昔将他扶起,郑重道:“世子此次归去,路阻且长,擅自珍重。”
陈子烨收敛了素日里的放荡不羁,一双眼眸灼亮迫人:“江南诸事皆在掌握之中。”
上昔负手立在龙舆前,明黄颜色更映出他玄锦龙袍十二金龙仿若腾飞,长身傲立,光华厉烈,修眉斜飞成英锐凛然之气。
他独自讪笑了一阵,才回身对陈子烨说道:“替朕向江南王问好。”
江南何来王,自大宁得立,江南有的只是江南国主。
陈子烨微微笑着,一双眼睛,平平看着脚下百年青石地板深浅不一的纹路,宠辱不惊。
缓缓抬眸目光越过他,桃花眼潋滟映成三千春水,望向城门外缓缓行来的一架马车。
风吹早春绿柳,拂动车角风铃阵阵清脆动耳。
满城伏首跪了一地的百姓鸦雀无声,纹丝不动。
上昔回身,只见那辆青蓬马车已稳稳行入城门,云隙间有灿然日光如丝如缕,渐成万丈光芒,照开一碧长空。
驾车青衣小童停驻马车于红毡之前,下车一言不发俯身对着上昔行礼,轻纱帷幔重重之后影影绰绰能见到一个曼妙身影。
那一刻,他竟手脚发僵,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良久不语,再开口,低哑了声气,似万般不敢相信的问道陈子烨,一字一句:“是她吗?”
素指芊芊拢起轻纱,车中人盈盈而出,朝阳照耀,那一袭青衫飘渺清圣,衣带临风飘举,峨嵯云髻用素簪松松低挽,风姿卓然出尘。
淡淡笑意微展于唇角,目光所及之处,竟似穿透了亘古滚滚红尘,看尽了万般繁华俗世。
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语声低婉,却透着一丝渺远的清灵,令人一听便不由敛摄心神:“为人君者,你就是这样让你的百姓跪地不起,十里相迎的场面可谓壮阔,我大宁有此盛况本宫心亦欣慰。”
众人不由敛神,遥遥望去,怔怔忘语,有人埋头更深,几欲落泪:“皇后娘娘……竟是皇后娘娘回来了!”
上昔凝视着她,听得她这一句,拢袖上前,衣袂振风,紧握住她的手,牵引着她。
娥眉飞扬,凤目微睐,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