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傍晚上昔才回来,四月正好在用膳。
上昔草草用过膳之后,眉宇间的褶皱仍旧没有舒缓,疲色难忍。
四月轻声走到他的身后,手指按在他的额头,舒缓着他的疲乏,上昔安心的将头放在她的怀中,嗅着她身上散发的阵阵馨香,只觉得整日的疲乏都烟消云散。
“刺客找到了。”上昔闭目轻言。
“是吗?”四月对他的话并不好奇,“此刻你还怀疑是我做的吗?”
她淡淡笑着,话语中带着十分明显的讥诮。
上昔苍白一笑,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之中:“你与鞑靼不共戴天,就算你再恨我,也定然不会拿这九州江山,天下百姓当做儿戏,这天下也有你的一半。”
四月凝视着他,眼中尽是玩味,看得上昔眉宇越皱越紧,眉头几乎凑到了一起。
四月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冷,冷笑了一声便从他手中抽出手:“我的嫌疑最大,况且当初是我放走了穆敖,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是我真的与他有所勾结,谋害你这江山,那又当如何?”
上昔豁然起身,长身伫立,振声怒道:“我不会疑你。”
四月静静的看着他,微微笑着,那笑意,如清风,如海澜:“不是我。”
“我知道。”
当初帝都之中闹出流寇刺客一事,四月暗中让温映月手中的暗卫在私底下倒是借势推波助澜了一番,铲除了好些洛氏一族的族亲子弟,而后水云间陈子烨遇刺一事,他有意将刺客一事闹大,一则是可以替四月隐瞒她已回帝都之事,再则是想要看清这帝都之中还有多少魑魅魍魉,出乎人意料的是陈子烨却其中发现了陈清奇与鞑靼勾结一事。
上昔因陈子烨受刺一事对他多加慰问,更在他离京返回江南之时亲送以示安慰,江南王的封号也因此重返江南,这倒是出乎了四月的预料,更令她万万想不到的是,令上昔让江南王重返江南皆是因为陈子烨在帝都表明心迹,只会为四月倾尽江南之力,以护她万全,为她达成夙愿,江南终归是忠于四月的一方势力。
江南与她,是友,亦是盟。
当日在鹊廊巧遇了那鞑靼女子,温映月早已派人暗中跟踪那鞑靼女子,岂料不过短短时日,那女子便被人暗杀在了一间别院之中,这并不蹊跷,四月早已料到有此一事,当日她便已经警告过那女子,若是想要破坏鞑靼与中原的盟约,让他擅自掂量掂量分量,看来有人并不想就此放弃。
左手剑。
那女子被一剑封喉,尚不及反应便被人杀死,那女子身手不凡,能将她一招毙命那人的武艺定不在她之下,甚至是被她亲近信任之人灭口,习武之人都有自己的剑法与招式,既然他用左手剑,无非是想要隐藏真实身份。
蹊跷的是那女子被温映月手底下暗卫发现之地,却是曾经王宥的别院--倾澜别院。
一桩桩,一件件,构成了一张诡异的网。
四月微微笑着,唇角带着戏谑的弧度。
沈青岩啊沈青岩。
四月摇了摇头,若是沈青岩与摩金勾结,就算他要杀人灭口,也完全没有必要隐藏身份。
夜风微凉,灯火影影绰绰,拂动床帏翻飞,四月静静看着头顶上的鸾凤和鸣,思绪纷乱,身侧已传来匀沉的呼吸声,坚毅手臂隔着被衾揽着她的腰,鼻息微微拂到她的耳际,一息呵暖。
四月冷笑,拂开她紧箍在腰间的手,不过片刻,他的手臂又搭了上来,借势将她往怀中揽紧,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那暖,灼热却令人莫名心安。
她放柔了身子,沉沉睡去。
皇后回宫,朝中风向亦改,于相病于府中养病,帝后御驾凤辇多次亲入府中慰问,恩赐不断,而本该气昂煊赫的洛氏,因洛世荣闭门谢客沉寂不少,就连十日一次的大朝也上书称病未出现于人前,自从皇后回宫之后,皇上夜夜居于睦清宫,颇有种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情状,而皇后似乎安之若素般的享受着这样的宠爱,毫无不娇柔也不造作,该有的赏赐一分不少的遣送到各宫各院。
四月缓缓睁开阖起的眼睛。
夏旭暮光斜照在宫檐老枝桠上的一只白鸽惊飞,翅膀扑落残叶,在余晖下犹如一片蝶羽翩翩而下。
凭阑而立的皇后许四月,站在照入重檐的最后一道日光里,目光随着惊飞的白鸽投入茫茫天际,幽深眼眸里在日光里映出一丝冷意,墨水悄步从殿外进来,一时之间竟也看得呆了。
四月侧颜扫过,淡淡问道:“六宫之中可有什么动静?”
墨水回神稍一沉吟,禀道:“六宫妃嫔皆静。”
四月轻笑了一声,转身入殿,重重轻纱帷幔淡淡卷起:“怕是静不了了,对了,我回宫多久了?”
墨水思虑了片刻,皇后回宫已有两月之久,而她是在皇后回宫的第七日被千挑万选了送到了睦清宫中伺候,之前睦清宫中的老人全被皇后打发了个干净,犹记得她被派到睦清宫中之时的情状。
皇后慵然斜卧在软榻之上,一双清灵流转的凤眸中毫无波澜,淡淡扫过殿中循循而跪的十八名近身宫女,这些人都是御前大都统汪全亲自挑选出来的,皆是御前伺候之人,乖巧伶俐,尽忠职守,她跪在众人之中,只一眼便将温映月安插从里面的她寻了出来。
满殿婢女尽数退去,她跪在冰冷华贵的玉石地板上,低埋着头看着地板上的瑞兽纹路,皇后轻笑了一阵,让她抬起头来,撞入眼眸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