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倒是单纯得很,不去想那些。她只觉得我就如姐妹一般,接回来就等于一家团聚了。然后该干嘛干嘛。
她的生活其实挺一尘不变的,无非是早上起来读书,中午练字,吃过午饭小睡一会,下午偶尔看书、偶尔游园、偶尔填词。晚上更是没有夜生活,早早就听从父母的安排睡下了。
这在我看来挺无聊的。几乎除了书就是书。至于偶尔的游园,呵呵,李府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大,走来走去也没什么好游的吧,可怜。
不过她似乎不这么看,因为她很乐在其中。
有时候我会巴巴跑去问:“清照,你生活得快乐么?”
“快,含笑望着我。
单纯如泉水。
我也笑了,是打心底的微笑。
她这样单纯的快乐,让身边的人心情都跟着好了呢。
她就是这么一个散漫的人。
于是我终于知道她后来的那种“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是怎么来的了,分明就是午睡后的慵懒好么。
她这样的人,就如同睡在书中的孩子,没多少好奇心和野心,很容易满足,给她一本书,她就能去一边赏玩好几天。这样的人,在古代悠闲人家,就是天生的诗人。若在现代,只怕也是个温温吞吞的书虫女博士。
真是爱极了她那份恬淡与软萌。
只是有时看着她在那靠着树看书的身影,念及她的生平,忍不住叹息:这样单纯的快乐,能有几时呢?
我想,李清照一生都是单纯的,所以,在国家当权者已经完全不要脸的时候,她还能写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句子,当真是质朴可爱的赤子心肠。
只是,她还有这样的快乐么?
我不知道。
我只能,一边等待着命运的转折,一边尽情享受与她一起的单纯快乐时光。
比如,我会跟她一起看书讨论,一起品评前朝文章。甚至,还偷偷问过她对上官婉儿诗词的评价,得知她还是比较欣赏后,我暗搓搓地得意了一把。
比如,我有时也会与她联句,你一句我一句似唠家常,很有知己尽欢之感。只是,在文辞的雅致新奇上,我终究落了下乘,所以我告诉她:上官婉儿是比不过她的,她将来的文学成就,要远在上官婉儿之上!
再比如,我们有时候玩腻了也会赌博玩。当然,不是赌别的,仍是赌书(别的她不会),我们由一方背出一句文章或诗词里的句子,然后让对方猜哪本书里的第几页……输的那一方,要给赢的那一方斟茶捧盏。这游戏是她最爱玩的,不管输赢总是很开心,有时候笑得茶杯里水都抖出来了。
当然,我们偶尔也不玩书,比如,我觉得她虽然不似别的小姐般娇弱,但长期缺乏运动也不好,所以总引她来院子里玩。
我还给她特地做了个秋千,让她坐在上面荡啊荡。得,把一首诗给挡出来了: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人来,袜戋金钗溜。
和羞走。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写这首诗时,正是我跟她荡完秋千,正遇到赵家遣人来提亲。
赵家,也就是赵明诚家。
其时,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是当朝宰相,可以说是权倾朝野。这样的人家,李府自然很满意。
听说,赵明诚是在一次宴会上见识了李清照的才学,从此心仪,便让父母遣人来提亲的。
我问清照,可曾记得那样一个人?
她想了想,只是红着脸摇头。说当时心思只在诗上,没注意。
好吧,我突然觉得李清照如果不是生在古代的官府人家,只怕是现代典型的大龄剩女命了。想来现在很多所谓的“剩女”,其实嘛毛病没有,都是只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注意”身边的男的。
不过好在赵明诚注意到了李清照,所以,可以直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我家的清照可以不用当剩女。
但……
我呢?
月下,我很有些惆怅。
清照如果出嫁,也就意味着我很难见到她了。而且也意味着朝夕相处的日子结束了。
在李府的这些年,我与她是走得很近的。但她丝毫没有其他想法,一心只在诗词上。而我呢,虽然是个拉拉,但并不表示很容易喜欢一个女人。这些年相处的时光虽然多,却总觉得相处得很写意,就像在梦中一样。而她,仿佛是梦里的女子,不会让你起亵渎之心。
甚至,也曾与她同床而眠、戏水共浴,但都没有当初见合德出浴的那种感觉。如果说,合德的身体可以勾起我原始的冲动,那么,清照,却是能引发我心底最深的怜惜与呵护。
她,就像一阙词、一场梦,那样单纯写意,总让人担心不能长久。所以,总让人忍不住想保护,保她一生平安,护她此生喜乐。
所以,如果她跟赵明诚真的如历史上所言,是一对志同道合的神仙眷侣,我是会祝福的。真的,会祝福。
我发现,我对她的感情,更甚于爱。
赵明诚身为宰相之子,又不是那种纨绔子弟,所以婚事自然不用犹豫,很快便应下了。
纳彩陪嫁那些事,自然是大人们的“俗事”,清照倒是一概不管,照旧如往常般写诗填词,只是偶尔脸颊有了些许红晕。甚至,有时玩得还更尽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