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铮——”他盯着帐篷里透出的亮光低低叫了一声,叶铮赶忙上前两步去听他吩咐,“明天记得让旧京的人去给婉凝请假,就说顾小姐病了。”停了一下,虞浩霆又补道,“不要让我们的人去学校,叫他们去找梁曼琳。请梁小姐去,替我谢谢她。”
营帐的门帘一动,几个人都屏了呼吸,一个军装外头罩着白色医生服的医官从里面出来,解着胸前的扣子正要找霍仲祺,看见这个架势不由一怔,夜色中只见虞浩霆领章上金星闪烁,来不及多想便赶忙立正行礼:“钧座!”
“她怎么样?”这位年轻将官问得并不急迫,但语气中的深冷沉肃却让他压力骤升:“呃……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只要没有感染,一周左右就能缝合伤口。”
点二五的勃朗宁,合金被甲弹头——这样的枪伤在军中并不算什么,只不过子弹离锁骨下动脉太近,须得小心取出罢了。虞浩霆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一打帘子走了进去,那医官也连忙跟在后面。
叶铮看看默然肃立的卫朔,又看了看眼圈儿发红的霍仲祺,还是觉得后者更像个可以聊天的人,便凑到他身边低声道:“怎么让顾小姐挨了一枪啊?”而霍仲祺仿佛并没有听见他的话,只眸中的泪光莹然可见。叶铮皱了皱眉,回头冲卫朔撇着嘴递了个眼色,却见卫朔亦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霍仲祺,神情十分凝重。
病床周围临时隔了白色的围帘,虞浩霆静静看着床上的人。
她临走的那天晚上,他也这样在床边看着她,她闭着眼睛装睡,还装着很镇定很大方的样子跟他说“你要是累了,就躺一躺”,却不知道她脸颊上晕起的绯红刹那间就融掉了他的心,可现在——他忍不住去触她失了血色的唇,心里隐隐有一丝期冀,只盼着她忽然一口咬在他手上,颊边梨涡促狭:“吓到你了吧?”
然而,她只是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不给他一点反应。
曾经的空冷钝痛直蹿上来,如果说上一次是他疏忽,那么,这一次呢?
他明知道这不是个万无一失的安排,他怎么能?锦西也好,李敬尧也罢,又算得了什么?他以为不管怎样,这个时候也没人敢动她分毫,怎么会?他到底是存了侥幸,荒谬!若是这一枪再偏一偏怎么办,他已经几乎失去她一次了,竟然还不够叫他警醒的吗?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在沈州小霍问他的话:
“四哥,你这一辈子最想要的是什么?”
一旁的医官又打量了他几眼,觉得这年轻将官很有些眼熟,脑海里瞬间便浮出一个名字来,却不敢造次,看他伸手去碰顾婉凝,遂提醒道:“钧座,等麻醉过了,病人才有知觉。”
虞浩霆的手指微微一顿,轻声喃喃了一句:“会疼吗?”
医官皱了皱眉,不知道该如何回话,麻醉过后,病人当然会有痛感,要是不觉得疼那才是真的糟糕,这样的常识也需要问吗?但是长官问话却不能不答,只好勉强应道:“会吧。”
虞浩霆的目光失神地从他脸上一晃而过,又落回顾婉凝身上。
“总长。”卫朔忽然在门口叫了一声,“是不是先送顾小姐去行辕?”
虞浩霆一听便明白他的意思,这里是离前线最近的战地医院,晚一点战事一起,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伤兵送过来,他在这儿守着婉凝却是很大的麻烦,便向医官问道:“她现在能不能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