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泪水浸过的声音轻飘无力,却如炙铁般烙印在他心上。热门祺长久地站在树影的阴翳里,静默如石,直到花园里的灯光无声亮起,他才恍然惊觉,天色已经全都黑了下来。他慢慢抚过她方才倚过的花枝,幼细的勾刺擦过指尖,这疼太轻了。
她不想再见他,他就不会再让她看见他。
他终于转身,身后幽香沉沉,落花伶仃,开到荼蘼花事了。
今日栖霞的晚宴是中餐,眼看到了开席的时候,却不见虞浩霆和顾婉凝露面,免不了有人打着机锋揶揄玩笑,只魏南芸留意到小霍也没了踪影,面上笑容可掬地张罗着安排客人入席,心中一时难辨忧喜,莫不是这三个人真闹出事来了?却不知道这么一出戏要怎么收场。
这其中的蹊跷,她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是如实告诉虞夫人?倘若虞浩霆和那女孩子真生分了,出了这样的事情,男人倒是最要人温柔体贴的时候。那她就要好好打算一番了。
魏南芸几番盘算,却没留意到今晚入席的客人还少了一个。
前些日子是康瀚民的忌辰,邵朗逸陪着夫人北上行祭扫之礼,康雅婕有意带着女儿探访故旧亲眷,邵朗逸便先行回了江宁,今晚虞浩霆原本也约了他。
邵朗逸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孙熙平在前面语带讶然地“嗯”了一声,停了片刻,又迟疑地回过头来:“三公子?”
邵朗逸仍是双目微闭:“什么事?”
“三公子,好像……刚才好像是顾小姐。”
邵朗逸闻言睁开眼睛,微微一笑:“练车吗?”却见孙熙平一脸疑惑:“不是,您看看,我觉得像是,不过……”
邵朗逸转头望去,果然看见远处一个穿着浅色旗袍的影子在暮色中一闪,已转过弯道看不见了。
“你看清了吗?”
孙熙平咂了咂嘴:“我也就晃了一眼,好像是。不过,栖霞的人不会让顾小姐一个人出来吧?”
邵朗逸微一沉吟,吩咐道:“掉头。”
车子刚转过弯道,邵朗逸的眉心便微微一蹙:独自走在路边的背影正是顾婉凝。出什么事了?
司机乖觉地在前方减速停车,顾婉凝察觉他们靠近,默然看了一眼,却连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邵朗逸慢慢踱到她身边,笑微微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婉凝似是一怔,低着头想了一想,边走边答:“我去搭电车。”
“哦。”邵朗逸点点头,复又问道,“你搭电车是要去哪儿?”
顾婉凝闻言不由站住了,茫然看了他片刻,才犹疑着开口:“去火车站,我要去燕平。”
“回学校?”
“嗯。”
邵朗逸见她神色间尽是空茫,心下惊疑,面上仍是若无其事:“什么事这么急?是要考试吗?”
顾婉凝却不再答他的话,低了头自顾自地往前走,邵朗逸默默跟着她走了几步,笑道,“我送你去吧。”
婉凝头也不抬地答道:“不用了。”
“还是我送你吧!这会儿天都黑了。”邵朗逸说着,不等她答话,便朝司机示意,“你要是赶不上车还得回来。”他话音方落,就见顾婉凝面色一变,停了脚步,一迟疑间,邵朗逸已拿过了她的行李转手递给孙熙平,“上车。”
顾婉凝一路上静默无言,邵朗逸也不多话,只吩咐了去火车站。
孙熙平从后视镜里瞄了几眼,心道:瞧这架势十有八九是跟总长大人吵架了。女人嘛,免不了撒娇使性子,他嫂子都四十靠边儿的哥闹起来还要扯着孩子回娘家呢!可他们就这么把人送走,总得跟栖霞的人打声招呼吧?回头看了看邵朗逸,刚要开口,邵朗逸已然轻轻摇了摇头。孙熙平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转念一想又有点儿幸灾乐祸,郭茂兰这班人未免也太大意了些,回头找不到人,有他们着急的时候。等车子停稳,邵朗逸便吩咐他:“去给顾小姐买一张到燕平的车票。”口吻轻淡,眼神却别有意味。
孙熙平心领神会,暗自一笑,利落地答了声“是”,在售票处附近逛了一会儿,就一脸无可奈何地转了回来:“三公子,到燕平的车票卖完了。”
“什么票都没了?”
孙熙平极笃定地点头:“连三等车厢的票都没了。”
邵朗逸皱了皱眉,对顾婉凝道:“这可不巧了。你明天再走行吗?”
顾婉凝从栖霞出来,心思纷乱,根本来不及想要到哪儿去,方才被邵朗逸追问了两句,才说要去燕平,此时听他这样一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
邵朗逸笑道:“那我先送你回栖霞?”
顾婉凝听到“栖霞”两个字,悚然一惊:“不,我不回去。”
“那——你要去哪儿?回家?”
她要去哪儿?
她迷茫地看着邵朗逸,他问她要去哪儿?回家?她很久以前就没有家了,可他说,之子于归,她和他在一起,才算是回家了。可他又说,我不要你了。
她是要走的,可是就为了那样一件事,他就不要她了?之子于归,是要淑慎其身,才能宜其室家呢。她已经没有家了,那她要去哪儿呢?
邵朗逸见她茫然不语,温言笑道:“你和浩霆闹什么别扭了?”
却见顾婉凝眼中的迷茫无措渐渐凝成了绝望:“我们分手了。”
邵朗逸心事一沉,直觉事情比他先前想的还要坏,故作戏谑地说道:“你是气他以前在燕平的时候——喜欢楚横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