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胤禩喟然长叹一声,“张道长,此种事岂可儿戏?说实在的,你讲的这些,有些很有道理,但我是既不敢想也不敢虙铮你有真才实学,万不能总在阿哥堆里转悠,早晚有一日糟蹋可惜了的。明儿我去礼部说说,白云观尚无主持道长,你到那里清修吧!”
张德明向地下拾起两截羽扇,信手一搓,已是复原,道貌岸然地合掌一揖,说道:“昔日邹阳狱中报书淮南王,‘明月之璧,夜光之珠,暗以投人,则莫不按剑相眄’。我与八爷交浅言深,如此措置是情理中事。我所言是据易理而推,验与不验,日后来证。在座诸公人人怀荆山之玉,含灵蛇之珠,都是绝顶聪明的命世之士,且请拭目以磼铼—无量寿佛!”
七月节过后,连着几场透雨,秋风渐起,金谷登场。胤祥和施世纶一干人越发没明没夜地苦干,交七月底,国库还银已四千余万。太子胤礽眼见成效大著,也来了精神,不隔两日就到户部一趟,伙同胤禛一起召集会议,督促清逋,务要在十月之前漂漂亮亮把差事办下来。康熙原来对太子一肚皮的气,见他督责如此认真,心下也自慢慢平和了。时近中秋,年年这时有两件大事要办,一是督催各省收纳粮赋丁银;二是勾决人犯。秋决处刑,“应上天肃杀之气”,事关国典,在园子里办就显着欠庄重。康熙虽懒怠动,也还照老规矩,命驾返回大内养心殿,拜了明殿又祭天坛,召集礼部司官与上书房会议秋狩承德的事,白天接见官员,晚上手不停管披阅刑狱奏牍,还不时召见胤礽咨询外任官员任免事宜,就忙得不亦乐乎,直到八月上旬末,才算将暑热期间积压的文案料理清楚。
这时几位新王爷晋封诏书已下。廉郡王胤禩除了接见各旗旗主,分派旗人年例银子,接收各个皇庄交纳贡品,又兼管筹备宫中过节的差事。虽说八月十五年年都过,但今年是康熙圣诞五十三岁。为叫老爷子欢喜,胤禩合同内务府和礼部请旨,令大继煜拢凡五十五岁以上老人皆有月睊铫加饭酒赏赉。满宫人分派得停当,扎兔儿,一笼笼蒸出栲栳大的馒头、寿桃。六宫里两千余名太监宫女,喜气盈盈张灯结彩,忙得一团乱麻似的。胤禩一手操持旗务,一手操持宫务,满心要把差事办得滴水不漏。因见日子紧了,事情多得没头绪,合府上下一齐动,依旧觉得人手不够使,便叫箽萝家,吩咐道:“请九爷十爷去,瞧他们做什么呢?”话未说完,便见胤禟一脚踏进来,因又笑道:“偏是我闲,你们就一日三趟地来,要帮忙时,一个影儿也不见!”
“你也甭叫老十,他也不会来。”胤禟显得有点颓唐,一屁股坐了,闷头喝着茶叹道:“说到忙,岂止是你?你日日进宫,那起子穷官儿见不着,就涌到我那儿撞木钟。想想也寒心,嫡亲骨肉兄弟,老四那里竟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他们哪里知道我们的难——还不敢说老四老十三个破字儿!”
“你是怎么答话的?”
“我说叫他们自己去见十三爷!”
“兄弟你错了。”胤禩叹息道,“这些都是无告的可怜人,够不上和四哥他们说话,好容易见着你,怎么好寒他们的心?再者,你这么说,在外人跟前显着我们兄弟生分,也不好。”
胤禟冷笑道:“本来就生分,乔模乔样地装什么幌子?你大约不知道,我刚才去老十那里,他正忙着盘家产,把细软物件都搬到大栅栏、琉璃厂,要发卖还账呢!”胤禩吃了一惊,铁青着脸道:“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