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紧张,慢慢来。这一到两秒就是你的射击时间,基于你只有两秒的时间,你之前必须先做好瞄准的准备,紧记,这点必须留意。”
芦雅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鹅蛋似的尖下巴在枪托上跳动了几下。伊凉和我一起,把眼睛又贴回狙击镜片。那只异色的树蛙,还伏在树枝上,垂涎那条小色虫。它不知道刚才急速划过的弹头,是对它生命的警告。那条软体小色虫,牵动着它的贪婪。假如没有食欲的诱惑,那只滑溜发亮的毒蛙,早应该跳入水中。
“停。”我立刻喊道,同时举起握拳的左手。
“这个姿势,是示意队友停止射击。你俩都要记住。”芦雅正聚精会神地瞄准,被我突如其来的叫喊吓得一哆嗦。芦雅这丫头,摸索半天的手感,像一群好容易用麦粒引到一起的麻雀,哗啦一下,全飞得不知去向。
“芦雅,当你扣扳机时,是否留意过你的手指,感觉它是否在向后拉?你以前肯定不知道,扣扳机的时候,手指的动作,其实是由侧边往后拉,这样扣扳机,无形中给扳机的侧面增加了一度的力。回忆一下,刚才你射中我时,手指有没有倾斜?”
我的话立刻涣散了芦雅脸上的不情愿,她的大眼睛又再次闪亮,和伊凉同时,如准备听童话的小孩子般,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如果你是右手握枪,枪口会移向右手边,因为你的手指向左推,而你的前臂不动,犹如一个杠杆,枪口便会向右手边移。这就是为什么森蚺在我的后方,你却把子弹射向我扛水狼的那只肩膀。”
“嘿嘿,对对对,就是啊,我刚才心里还想,子弹为什么总是向右偏,所以估摸着把枪口往左移动了一小点。”
芦雅的大眼睛,此刻笑眯成两条缝隙,如弯弯的月牙,天上挂一个,水上漂一个。
“那如何避免呢,如何让子弹直线前进?”伊凉虽然也高兴,但更专注于问题解决的根本。芦雅的孩子气,有些时候多偏重于形式。
看到两个小丫头渐渐对狙击产生了浓厚兴趣,我也觉得自己很充实,很有成就感。她俩的感觉,是我无法亲身感受到的。我像她们现在的年纪时,并未享受过这么温和的专业指导。
传授给两个女孩的杀人经验,都是我多年来站在死亡的边缘,摸爬滚打地总结出来的。这些带着血腥气味的技术,就像用匕首的尖韧深深地刻在我体内每一根骨头上的图腾。
作战条件越是恶劣,死亡阴影逼压得越紧,骨头上的杀戮图腾,就会彰显的越明显。
“是啊,你快说方法。如果能克服子弹偏向,我可以打得更准。”
芦雅的脸上,洋溢出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急切,也许她觉得这才是最像她的顿悟。就像课堂里的学生,花四五个小时,听老师啰啰嗦嗦一大堆,只要里面有一句话让你觉得受用,那么这堂课程就没有白上,就有收获。
我望了望远处那只毒蛙,刚被弹头吓散的贪吃姿势,又重新调整过来了。它看不到自己,但映在我狙击镜里的图像,却是一副诱惑到无法自拔的神态。
“应尽量利用手指第一与第二个关节之间的区域来控制扳机,这样可使扳机承受向左的力量减少。而且,在扣扳机时,要避免向扳机施加多余的力,扣扳机的手指,在扳机上慢慢用力拉,直到子弹发射。”
芦雅早已埋下头,托起狙击步枪,瞄准五百米处的毒蛙。
“你要计算出两个二百五,便是毒蛙所处的位置。”为了使这个好胜心切的小丫头打得更稳重些,我又操心地多调教一句。
芦雅专心致志地瞄了好一会儿,迟迟不肯扣响扳机。她的手指细长而柔软,仿佛不是勾拉,只是挑逗。
“你怎么了?”我关切地问这个有些迷惑的小丫头。
“我的心跳得厉害,你说心跳加速,枪口会抖动,我该怎么办?”芦雅虽然有时天真可爱,但并不鲁莽和意气用事。她知道在不能把握一种焦虑时,应及时向身边的人倾诉和寻求答案。
“你问得很好。当你不能确定可以一枪命中时,最好的方式就是放弃。聪明的狙击手,都会这么做。”
“可是,我不想放弃,那样就打不到树蛙了。”
这丫头对我的答案,一时间理解不了,她还在以常人的思维陷入一种幻想。这种幻想,就如我在甲板上轻松击落五只狐猴,再划一只小筏过去,想捡回来做成美餐般简单。可实际上是九死一生,最终只捡回一只狐猴,还不是理想的食物。
“不明智的射击,即使不会用枪的人,也照样可以把子弹打出去。要知道,击中目标并不是狙击手的全部。狙击手的步枪,不仅要命中目标,还要保护自己的生命,这才是值得你追求的。不然,你就是在执着一种早已背离你初衷的糊涂目标。”
芦雅这个女孩,自那天在我身后狙杀鬼猴,我就在冥冥中察觉到,她很有狙击杀手的天赋。这种天赋,不仅仅是她能否打中目标,而是她仿佛先天具有一种与狙击步枪对话的潜意识。
“当你从狙击镜望出去时,整个世界便汇集在你的视线里。这一瞬间的生杀大权,都将由你掌控。这种力量是神奇和强大的,人的心灵,很难承受这种力量,所以你会心跳加速。”
“我怎样驾驭它,才能让我的心灵承受得起?”
芦雅的认真令我有些愕然,仿佛一种游荡的魔力即将找到它的主人,而这个女孩,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