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高兴,“不就是开个股东会嘛,你都能回来陪我,有事没事瞎聊。重光怎么不回来?他在制造局还不是装装样子,有多少事情非得他忙?”
李玉堂不答,他不知道老太太究竟猜到了多少。
“你去把他换回来,现在就去。”
李玉堂站了起来,背身对着老太太,自忖,还能瞒多久?两个时辰?不如趁现在告诉老太太,至少告诉她重光已经走了。
老太太也一脸紧张,等着李玉堂的回答。
“娘,”李玉堂转身面对老太太。
“算了。”老太太抢先道,“等你们开完会,先度过眼下的难关, 你去吧。”
李玉堂一瞬间也改了主意,恭敬地:“是。娘,我去了。”
李玉堂往外走,又站住了,“娘,这个小木匣你记着收好,现在别看,到实在需要的时候再打开。要不,我把钥匙给念慈,你需要的时候跟她拿。”
老太太抬头看,钥匙已经没了,只剩下那个小木匣。她狐疑地转看李玉堂,李玉堂的背影很快消失了。
侄子莫若母,老太太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制造局礼堂外,礼堂上方悬着大红横幅“华南制造局第二次股东大会”。
商人们络绎来到,李玉堂跟大家打招呼。李重甲跟在李玉堂身后,想和李玉堂私下说话,却根本没机会。
“铁大人到!”
“总督大人到!”
李玉堂赶上前寒暄,“部堂大人。铁大人。”
铁山满面春风,“李老板,李总办呢?”
“他在办公楼,马上就到。”李玉堂淡定地一笑,“您请!”
制造局高墙外,噼里啪啦的脚步——大队清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荷枪实弹包围了制造局走廊里的职员们一脸惊慌,“都不要动!”铁刚大步走来,后头跟着几名清兵。老丁上前阻拦,被清兵扯到一边控制住了。
“邦邦邦”,铁刚敲总办办公室门,“李总办!铁大人要我来请你开会。”
没有反应,铁刚一个眼色,几个清兵上前撞门,几下之后,门撞开了。里头是目瞪口呆的小丁,一身西服革履。
铁刚厉声喝问,“李总办呢?”
小丁有点腿软,但还是大声道:“开……开会去了。”
头等舱里,镜中的阿四,白西装,黑礼帽,黑白皮鞋,金链挂表,好个浊世翩翩佳公子,颇有几分李重光的神采。
阿四怔怔地看着,“当初就是在这个舱位。”
阿纯默默地看着他。
阿四看着镜中。“我是谁?”
半晌。
“你是阿四。”阿纯安静地道。
阿四黯然,“当然,我是阿四。制造局该开股东会了。我也该把这身皮脱掉了。”
阿四脱衣服,“啪嗒”一声,有东西掉到地上。
阿四捡起来,愣愣地看着,是一个信封,他捡起来,“是那笔钱!刚才李老板给我没要,肯定是他让老黄放进来的。”
他坐到一边,快哭了,阿纯走了过来,“阿四,你现在是不是有理由回去了?”
阿四抬头看阿纯。
阿纯对他微笑,“把钱还给李老板。”
阿四愣住,立刻欢喜地跳起来,“阿纯,你真好。”
有钱万事好办,海风很大很急。但轮船经理却还是给他安排了一艘小艇,小艇顺着船舷,被缓缓放到了海面。两个船工利索地跳上船。
阿四顺着简易梯往下爬,往上看,喊道:“阿纯!我回去见机行事,不会有事的,你放心等我。”
阿纯看着,看着,忽然也上简易梯。
“你干嘛?”阿四吃惊。
阿纯很坚定,“我跟你一起回去,我要在广州等你……”
“不行! 阿纯你上船!”
阿纯已下到最后一梯,她抓住阿四的手,跳到了小艇上,没站稳,阿四急忙抱住了阿纯,轮船在大海上,小艇在大海边,反向驶向大陆……
此时的制造局礼堂里,此刻正是一片掌声,百十来个商绅,坐得比较集中,面前摆着瓜果茶水,掌声非常热烈。
主席台上坐着铁山、总督、李玉堂、李重甲等人,区巡抚和阿四的位置都空着。铁山瞥着空位置,一边鼓掌一边看总督,总督装看不见空位,慢悠悠鼓掌。
李玉堂摆手示意,几名文书搬上记账本和准备盛银票的古董托盘,还有好多账本。掌声更热烈了。铁山和总督微微对视一眼,继续鼓掌。
李玉堂示意安静,掌声渐歇。
“今天是个好日子。制造局第二次股东大会,部堂大人和将军大人亲自拨冗出席,抚台大人偶染微恙,刚才说也在路上了,诸位商绅朋友有的是股东,有的今天要成为股东,我能看见你们怀里都揣着大把银票,大家欢聚一堂,其乐融融。”见众人大笑,李玉堂稍事停顿,目光深邃,“回想两个多月前,在东校场,铁大人下车伊始,就要把李某父子当乱党嫌疑抓起来,真是恍如隔世。”
众商人微微一愣。铁山皱眉。
李玉堂笑呵呵地继续,“当时诸位朋友大多在场,大概还记得我们父子俩的罪名,我是支持乱党办报,给乱党提供经费;犬子是乱党骨干,给孙文当过替身。我真是吓出一身冷汗那。幸亏诸位大人明察秋毫,不但我们的罪名没了,巡抚大人还把女儿下嫁给犬子,铁大人亲自证婚,李家因祸得福。”
众商人微微点头。
铁山心里警觉,却不好打断李玉堂的话。
“不幸婚礼上发生了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