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跺脚,“重甲,你还年轻,跌了个跟头就要破罐破摔?难道你要学你三叔?”
李重甲笑道:“对了,三叔怎么样?也去请安了?”
“他?”徐氏用手在嘴边做了个抽大烟的手势,“人家有嗜好,不到中午不起来。”
“是吗?”李重甲笑着,伸手叫来小厮祥子,“去三老爷院里看看,要是起了,就说我这儿给他老人家留了上好的酒,请他过来,我们叔侄好好乐乐。”
小厮答应着去了。
徐氏气坏了,“你还真要跟老三学啊!重甲啊,你可不知道这老三,哎,你给我站住!”
李重甲已转身回屋,把徐氏晾在院里。
跟这儿子的交锋,徐氏从来就没赢过。
李宅账房门口,屋檐下有个鸽子笼,老丁正指挥小丁搭梯子给鸽子上水;一扭脸,见李玉庵握着个小茶壶,溜溜达达地过来。
老丁连忙招呼,“三老爷,您怎么有空上这儿来?”
李玉庵瞥一眼老丁,“来瞧瞧你这个大管家把我们李家管成什么样儿了。”
“还不是二老爷怎么说我怎么办。”老丁一听这话音不对,更加小心,“老丁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照葫芦画瓢,不折不扣替主子办事;这么些年,倒也没让二老爷挑出大毛病来。本来再有几年就要告老了,可没承想,二老爷——”说着,他禁不住抹泪。
“我这两天才好些,你又来逗我!”李玉庵也装着悲戚,两只小豆眼伶仃一转,“老丁啊,你的功劳我清楚。如今我回来了,这家里大小事情还离不了你,往后跟着我,只要你还是实心办事,对我忠心,我决不亏待你。”
老丁咂摸着话音儿,没接他茬,只殷勤地点着头,“三老爷屋里坐?”
李玉庵不大满意老丁的反应,“就这儿待会儿,这儿通风。”
老丁招呼账房里头,“六旺,快给三老爷在院里设座!把柜上的几位先生都请出来!”
六旺搬出小茶桌太师椅;几位账房先生出来,纷纷给李玉庵拱手行礼。李玉庵装腔作势地点点头,倨傲地坐下。
老丁上前欲接李玉庵的小茶壶。李玉庵大叫,“留神!这可是康熙年间大名家郑宁候手底下出来的!”
老丁小心翼翼接过,端详着,“三老爷手里的玩意,准错不了,您放心,不敢不留神,砸了我赔不起!”
李玉庵一把夺过,“你就是赔得起,还没地儿淘换呢!这款加彩朱泥细嘴儿小壶,郑宁侯当年满共也就做了三把,到今天怕是就剩这一把了。好说歹说,五百两银子,涛贝勒才让给我。”
老丁对李玉庵非常了解,赶紧凑趣,“涛贝勒?那可是当今皇上的七叔!您老人家跟他有交情?”
李玉庵得意,“贝勒爷爱唱两句,我给他说过,你以为这些年我在外头都闲逛呢?上下交接,广积人脉,为了李家,我可没少操心!”
老丁赔笑,“那是,三老爷最是有心。”
众人纷纷说是,梯子上传来一声轻声冷笑,李玉庵一抬眼,见是小丁。
李玉庵手搭在眉毛上望去,“这是小丁吧?都这么大了?”
老丁故意骂小丁,“赶紧下来给三老爷请安,没规矩!”
“不忙,就在上头回话,我正好有话说。这拨鸽子谁盘的?”
小丁眼睛看天,没搭理他。老丁赶紧把话接过来,“我们瞎玩的,就为给这院添点动静,平日里都是小丁侍弄。”
李玉庵得意,“这鸽子窝的位置可有讲究,你们懂吗?”
老丁哎呦一声,“这可不懂,三老爷给说说?”
李玉庵清清嗓子,“要么在前庭跨院,要么在马厩,这院里当不当正不正,多乱啊!再者说了,风水上看,最忌讳鸽子窝跟正房成直线,那可是压了家主的运!你们看看,后头就是老太太正房,怪不得老太太这两年身体不好,李家麻烦不断!玉堂连命都丢了!我这个二哥,做生意持家都是好手,就是这些方面差点意思!”
老丁汗下来了,连忙招呼小丁,“赶紧动手,把窝拆了挪地儿!”
李玉庵一摆手,“也不忙这一时,我话还没完,这些鸽子谁挑的?”
小丁没好气,“我。”
李玉庵拍腿,“怪不得!都是些杂牌大路货,飞出去还不够丢人的!西关李家,养这种鸽子真是现眼!我不在,二哥又一味的和善,让你们把这家闹得不成话!一只不许留,都宰了送后厨!”
小丁刚要说什么,被老丁一个眼神拦住。
李玉庵指着账房们,“明天你派个人,到我说的地方弄几对好的回来,一水儿的‘银楞’、‘铁翅’、‘紫点子’,涛贝勒家的鸽子就是这几样,也不贵,有我的老面子,一对儿也就五十两银子。”
账房先生们咋舌。
小丁气哼哼从梯子上下来,“三老爷这鸽子请回来我可侍弄不了,我一年工钱也没五十两,配不上鸽子。”
李玉庵骂道:“猴崽子,这是什么话?”
老丁连忙呵斥小丁,赔笑道:“三老爷别跟他一般见识。”
李玉庵挑起眉毛,“你们父子仗着我二哥宠信,在这府里也骄横得很。如今我回来,上上下下的规矩说不得都要改改,你们都给我仔细着点!”
老丁哈腰,“三老爷教训的是。”
“那还愣着干嘛,赶紧着啊。”
“三老爷您——?”
李玉庵站起来,“把账本都拿出来!二哥这一走,府里的账八成也没人看,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