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庵满脸堆笑,“有个八千一万的,也就够三叔应酬一阵子了。”
阿四为难了,“数目太大,公账上肯定想不出法子,万一让老太太知道,您可就更麻烦了。”
李玉庵刚想说什么,阿四转头问区舒云,“咱屋里还有多少现银子,先给三叔应急。”
李玉庵又高兴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区舒云。
区舒云心领神会,立即把脸拉下来了,“你几时交给过我银子?还是你李家的银子存在我这儿?”
阿四脸色立刻不好了,“当着三叔,又说这些。”
区舒云放下手里的叉子,“三叔在,正好评评理。你们家说起来是首富,可规矩太大,每月就那么几两例银。重光虽是当家人,不过是替大家办事,何曾动过公账上一分一厘?又没分家,金山银山也是干瞧着。连我陪嫁过来的东西,也都入了公中。手里满共五千两银子,是我上轿前,姨娘给的体己钱。这小子整天惦记着,今天五百明天八百地零敲碎打,如今也就剩不到一千。三叔我可太理解你了,说出去谁信,我嫁了广州首富的公子,居然还得倒贴?”
阿四皱眉,“你少说几句!”
区舒云更来劲儿了,“三叔要是不嫌少,就先回去,我叫丫头老妈子再凑些出来,凑够一千,给三叔送过去。”
李玉庵又气又窘,想拂袖而去,可实在囊中羞涩,急需钱花,终于挤出一个笑,“那,就请舒云费心了!三叔先告辞。”
李玉庵走了,区舒云扑哧乐了出来,“怎么样,咱们俩越来越默契了吧?”
阿四有点不忍心,“三叔也怪可怜的。”
区舒云啐他,“你又想做烂好人?这位三爷的底细你又不是不知道,抽大烟,狂嫖滥赌,就是个无底洞,此例一开,等闹出事来,老太太知道,还不是怪你?”
阿四叹息,“终究是老太太的亲儿子,李家正根儿。”
区舒云丝毫不在意,“你又没谋李家的钱财!咱们只求对得住老太太,无愧于老爷在天之灵。”
阿四点点头。
这位纯正的李家三爷一回到房里,就开始骂骂咧咧:
“一千两,打发要饭的呢?我是要饭的吗?我是李府的三爷!你三叔!跟我打官腔,好小子!翅膀硬了,就是你爹活着,也不敢这么对我!别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找老太太,干脆分家,家产有没有我一份?这么些年我不在,还不定占了我多少呢,如今给我来这一套!”
李玉庵叫骂着,砸碎的瓷片满地都是。
小厮来福战战兢兢进来,“老爷,重甲少爷来了。”
“不见!”李玉庵更生气了,“老子已经够晦气了,他一个被撤了职的闲人,来我这儿凑什么?”
“大少爷拿了这个来。”来福伸出手。
李玉庵一看,来福手里是一个精致的小油纸包。
李玉庵眼睛亮了,急忙接过来,撕开一个小口,纸包里露出黑褐色油亮的软膏。他急不可耐地凑近鼻端,深吸一口气,脸上立刻换了陶醉的表情。
“快请!”
烟灯上,一双纤手娴熟地烧出一个滴溜溜圆的烟泡。烟泡在烟枪锅子里,对准烟灯。李玉庵贪婪地深吸一口,闭着眼,沉浸。
豪华雅致的房间,烟榻上两个美女,一个伺候烟具,一个给李玉庵捶腿。炕桌对面,李重甲品着茶,瞧着李玉庵。
烟雾缭绕中,李玉庵睁开眼。
李重甲微笑,“三叔,如何?”
“神仙也不过如此!”李玉庵坐起身来,两眼晶亮,“土耳其国精炼头等货,如今可不易到手,贤侄哪儿来的?”
李重甲竖起大拇指,“三叔果然是行家,一试便知!侄儿有个老部下,如今是水上缉私队的头儿,手里常过这些东西。”
“还能搞到吗?”李玉庵一脸馋相。
“查的严,东西又俏,竟比黄金还抢手!”李重甲沉吟着。
李玉庵难掩失望。
“多少年的面子都押上,每月也就能给三叔弄出二两来。”
“好小子!太有能耐了!”李玉庵喜出望外,又做作地笑道:“这怎么好意思,我是长辈,倒给你添麻烦!”
李重甲笑了,“三叔可别这么说,您要不好这口儿,侄儿还没孝敬的机会呢!”
李玉庵感激地望着李重甲,接着一声长叹,“你三叔如今越混越没出息,这种地方,竟是来不起了!想当年我什么样儿?广州城谁不知道李三爷的风头?那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一掷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
“略有耳闻,略有耳闻。”李重甲嘴角挂着笑。
“好汉不提当年勇,fēng_liú总被雨打风吹去!如今三叔一把年纪,倒弄得干瞪眼!”
李重甲摸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自打二叔掌门,李家的规矩三叔比我清楚。大房不管事,手里也没钱。小侄当差多年,平日也没什么花销,这才略有积蓄。三叔开销大,这点银子先拿去用,不够再跟侄儿说。”
银票推过来,李玉庵一看数目,三千两,顿时喜出望外,开始满嘴地胡说八道起来。
酒过三巡,李玉庵放下酒杯,紫着脸大着舌头,“凭什么二房把着李家这么多年,大房三房就得忍气吞声?难道就他李重光姓李?”
李重甲也有七八分酒意,听了这话,脱口而出,“要真姓李,咱们忍气吞声,也算值了!”
李玉庵眼睛瞪了起来,“此话怎讲?”
李重甲苦笑,“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