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千总笑道:“三老爷没儿女,想必也知道当爹的这份心,我家老爷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如今岁数大了,眼里竟没别的!说句粗话,谁敢让小姐一天不痛快,老爷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
李玉庵手一哆嗦,茶碗险些掉地上。
“可有人竟敢说你侄儿是冒牌的,说区大人的女婿是个车夫,真是荒唐!如今小姐有喜,日后生了儿子,岂不成了车夫的后代?那可是区大人的外孙!这可是让我们小姐一辈子不痛快!如此歹毒,三爷您说,区大人会怎么整治他?”
李玉庵胆战心惊,“不敢!不敢!”
胡千总一挑眉毛,“三爷是说,区大人不敢整治他?”
“不不不!”李玉庵惊得一跳,“必须整治!必须整治!”
次日,区巡抚亲自上门来看区舒云,李家在老太太吩咐下大肆庆祝,整个李宅欢声笑语,门上人进人出,络绎不绝;院子里欢声笑语,阵阵乐声传出。
一辆黄包车在李宅附近停好。阿纯下车,见门外车乘连绵,阿纯走到门房,小心地问道,“这位大哥,府上在办喜事?”
门房是个新人,老成的门房都忙着去引重客,所以没认出阿纯,“可不,二少奶奶怀孕了!可把我们亲家公巡抚大老爷乐坏了,亲自来贺喜!”
阿纯一听,脑袋顿时一空。
书房里。
“没想到,李老太太还挺能喝!”区巡抚喝了酒,红光满面地进来,迎面正看见李玉堂的灵位和遗像。顿时正色,上前点了一柱香,口里念叨着,“玉堂兄,给你道喜了,舒云有了,你李家有后了!”
阿四站在一旁,心里不是滋味。
区巡抚上完香,转头看着阿四,上下打量着。
阿四有点发毛,“爹!您这是——”
区巡抚忽然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哈哈笑道:“臭小子,有出息,里里外外出成绩!”
阿四尴尬地笑着。
区巡抚贴心道:“放心,你那个三叔不足为患,老太太是个明白人,不简单,有她老人家在,那老纨绔翻不起浪来。”
阿四点头。
“把我叫这儿来要说什么?”
阿四把门关好,小声向区巡抚汇报,“制造局成立之后,我爹就按照岳父的设计,每月多生产五十箱枪弹,这五十箱不入账,混在别的货里发出,货款汇入岳父指定的账户。”
区巡抚点点头,“你爹办事滴水不漏,你要好好学。”
阿四继续说,“重光完全按着爹的办法,没出过毛病。可三天前,铁山派在制造局的军代表却突然检查货仓,逐箱点数,一笔一笔地对照货单,准是闻着什么味了!”
区巡抚立刻紧张起来。
“幸亏我早有防备,没让他逮到把柄。”
区巡抚舒了口气。
“另外,接咱们货的那个美国公司我看也不保险,很可能也被铁山的人盯上了!重光看形势不利,就自作主张,这个月的五十箱不出货!”
区巡抚,“好!宁肯少挣点,也不冒风险,咱不干要钱不要命的事。重光,你越来成熟了,完全能独当一面,爹没看错你!”
阿四淡淡一笑。
区巡抚表扬完阿四,却想起损失的钱,心疼得直咧嘴,“该死的铁山,断人财路,真不是东西!”
阿四询问,“等风声过了,我马上安排出货,可谁来接呢?原先那家公司我不放心。”
区巡抚一挥手,“绝不能再给他们,得另找买主!”
阿四终于等到了这个口子,装作漫不经心地道,“部堂大人的外甥介绍了一家英国公司,我查了查,挺稳当,价钱也好,不如——”
区巡抚摇着头,“这些洋人!背地里跟谁有一腿可不会轻易让你知道!重光啊,千万大意不得!铁山、革命党,沾上哪一头,都能要了咱翁婿的脑袋!”
阿四不动声色,“那我就回了他。”
区巡抚略一沉吟,“容我再想想。你把那家公司的材料让他们给我送去。”
“是,爹。”
上房里又有另一本帐要算,李玉庵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老太太咳了两声,轻声道:“还以为你学好了,没想到,更不堪!”
李玉庵也很委屈,“娘!儿子是不好,可儿子也是一心为了李家,那小子明明就是个冒牌——”
“呸!”老太太打断他,“你是为了李家的钱财!”
李玉庵为自己辩解,“我再荒唐,再败家,也是堂堂正正李家子孙,证据确凿,老太太竟不理会,难道眼睁睁看着家产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占了去?”
“你那证据,我已烧了。”
“娘,你——!”李玉庵说不出话了。
老太太沉默片刻,“玉庵,你过来。”
李玉庵忐忑地来到母亲身边。
令他意外的是,老太太竟递过来一张银票。
李玉庵惊疑地,“娘,您这是——?”
老太太慈爱地看着他,“先把公账上钱还了,别让一家人戳你后脊梁。”
李玉庵再混蛋,此时也颇为感动内疚,“娘!”
“你也一把年纪了,娘再没力气管你。可也不忍心看着你犯傻,让人当枪使!”
李玉庵不解,“娘这是何意,谁能把儿子当枪使?”
老太太低声道:“谁给你的那个东西?——你也不必告诉我,只去想,他为什么不出头?”
李玉庵满不在乎,“您以为这一家子,都看不出重光有毛病?不过是人人都怕区巡抚的势力,他们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