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砰地一声,区舒云气哼哼进来办公室里,一屁股坐下。惹得阿四抬头看她,诧异,“你怎么来了?有事?”
区舒云取出装印章的锦盒,扔在桌上,阿四很高兴,“正要打发人回去取呢,多谢了!”他抬头,突然发现区舒云咬着嘴唇,眼圈已经红了,不禁惊疑,“你——怎么了?”
区舒云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一扭身转过脸去。
阿四忽然明白了,“刚才,少白先生有急事来找我,你是不是碰见他了?”
区舒云没回头,“我为什么要碰见他?我凭什么碰见他?”
这话毫无逻辑,阿四愣了愣,忽然脸红了,“咱们,咱们的事,他知道了?”
区舒云忽然爆发,“咱们的事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相干?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阿四没敢吭声,区舒云狠狠地擦掉脸上的泪,转过身来,平静道:“以后别再提他了。”
阿四惊讶地望着她,想说什么却终于没张口,沉吟片刻,伸手拿起印章盒子,小声道,“以后这种跑腿的事,随便叫个人来就是,你有身子,还是要小心。”
区舒云眼里一动,点了点头,“——阿纯怎么样了?”
阿四却转过身去了,“还好。有老丁照顾,不碍事,你放心。”
区舒云停了半晌,小声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两人都没说话。
区舒云忽然扬起头,“今天早上念慈姐姐来告诉我,老太太要分家。”
“分家?!”
李宅大房里,也上演着一场分家演说。
“分家自然再好不过,二房的鸟气还没受够?还有那老三,再不分,非让他把家败光了不可!关键是怎么分!老太太心偏得厉害,要硬给我们亏吃,我可不答应!到时候你们可得给娘撑腰。你娘还能花几个钱,还不是为了你们?”
徐氏正在屋里演讲,李重甲凝眉思索着。
李念慈劝道,“娘这是何苦?老太太大事上几时糊涂过?一样的李家子孙,哪来亲疏厚薄?”
徐氏啐她,“糊涂东西!平日里胳膊肘往外拐也就罢了,这紧要关头,还向着人家不替你娘说话,你可是昏了头?分了家,你到哪儿吃饭?整日神神叨叨不想着嫁人,如今到了这岁数,已是个老姑娘,不靠你娘你兄弟,莫非还指望重光和那个卖把式的下贱材儿给你养老送终?”
李念慈又羞又气,强忍泪水正要起身离去,只见老太太屋里一个丫头急慌慌进来,“大奶奶大少爷大小姐,不好了!老太太昏过去了!”
李念慈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刚我去请安,老太太还好好的!”
丫头喘着气,“是三老爷,三老爷听说要分家,跑来问老太太打算怎么分,说来说去,老太太就恼了,要打三爷,三爷从屋里跑出来,我们进去一看,老太太已经昏过去了!二少爷二少奶奶都不在家,夏荷姐姐叫我赶紧过来报信儿!”
李念慈一下慌得六神无主,竟呆在原地。
李重甲冷静发话,“姐姐快去老太太屋里伺候,我这就打电话给沙面的洋人医院,叫他们派救护车来。”
李念慈这才醒悟,“赶快通知重光和舒云!”
徐氏心急火燎,“你傻啊?万一老太太过不去这关,身边都是咱大房的人,岂不是好事?!”
“娘!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这些!”李念慈说完,转身跑出了屋。
李重甲也跟着出去。
徐氏追着屁股喊着,提醒着,“重甲你可要寸步不离啊!”
制造局办公室里,阿四很烦恼。
“分了家,还是李家吗?”阿四很烦恼,“奶奶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是李家子孙,凭什么要人家产?这下可怎么办?”
“以不变应万变。”区舒云沉稳地答道,她已经整理好了刚才因为秦少白而失控的情绪,“答应了老爷,你就是李重光,不分家是,分了家也是!只要你的总办位置还在,一样能替革命出力!奶奶的心思我也摸不清楚,可总觉得她是为你好,分了家,三叔得了家产,应该不会再跟你为难,李重甲也没必要再搞小动作。”
“重甲哥没搞小动作。”
“你就是太老实,总把别人想得太好。”
阿四反驳,“你就是心眼儿太多,老把别人想得太坏,这一点,随你爹!”
区舒云刚想发怒,身边的电话铃响了,她反手接起电话,听了两句,脸色大变,急忙放下听筒,“快走!老太太被三叔气得昏过去了,这会儿人送往沙面的医院,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知道!”
两人冲出医院,阿四紧张之余还不忘扶着区舒云,赶到医院,老太太已经进了重病房,隔着玻璃窗,床上的老太太脸色苍白,紧紧闭着眼,身上插着数根管子。
玻璃窗外,紧贴着阿四的脸,他眼泪不住,嘴里喃喃道:“奶奶,奶奶!”
李念慈过来,揽住阿四的肩膀,把他扶到了走廊里的椅子上。
阿四压抑着抽泣声,“姐姐,奶奶她不会——”
李念慈安慰他,“不会的,清虚观的老道士上个月还说,老太太菩萨样的人,少说还有十年整寿呢!”
李重甲也安慰道,“重光不要难过,老太太会醒过来的。”
忽听夏荷尴尬的声音,“三老爷来了!”
三人都猛地抬头,愤怒地看去。
李玉庵远远走来,心里虚,脚步眼神都发飘。
李念慈起身埋怨道,“三叔,您也太粗心了,明知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