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甲叹气,“阿四各方面进步都很快,无论从哪个角度,我们都要救出他来。”
区舒云发愁,困顿。
“你先去睡会儿吧,我们倒着班,再重新找一遍。”
区舒云摇头,“你去休息吧,你身上有伤,休息不够,容易感染。”
李重甲从未听到区舒云对自己这样说话,心里暖暖的,欲言又止。
区舒云也感觉两人关系有点怪,尴尬。
李重甲察觉了,“那好,你先找,我吃点东西来替你。”
猓李重甲走出了屋子,回身,透过窗户看着里面。
区舒云已经开始重新找了——台灯前的区舒云,认真,细心,焦虑,美丽。
李重甲痴痴地看着。区巡抚和阿四都已失去利用价值,他只需踩着铁山和革命党两条船就行了。这个女人,也终于快要属于自己了。
他从怀里掏出几页纸,只见上边写着总督两个字,下面全是日期和数字,偶尔还画个小图,一看即知是阿四的手笔。李重甲笑了笑,顺手将这几页纸细细地撕碎了,扔进阴沟。
牢房里,阿四在吃东西。牢里的饭粗糙难吃,但阿四全不计较,吃得很痛快。
他忽然停住了,放下碗,站起身,望出去——视线中什么也没有,只是空空的牢房和栅栏。
阿四又望向另一边,接着,又望向另一边,不管往哪边看,昨天还关满犯人的一个个鸡笼般的牢房,如今竟都空了!
整座大牢,似乎只剩下阿四一个人。
“喂,人都哪去了?”
没有回应。
阿四提高声音,“来人那!”
还是没有回应,竟传来空空的回音。
几天了,同牢的人都被毙了!固然没毙他,没打他,可也没人来审他,没人来看他,好像这个总办大人兼革命党完全不存在!
阿四忽然没胃口了,只觉一片落寞,落寞得想吐。
大牢外,区舒云也被拦住了,狱卒甲笑道,“姑娘,从今以后你不能探监了。”
区舒云巧笑倩兮,递上一个金首饰,狱卒甲犹豫一下,接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上头有吩咐,以后不准你探监了。”
“我只见一下我老公,一分钟就行。” 区舒云仍是温言,取出两张港币。
狱卒甲眼睛亮了一下,但还是摇头。
区舒云又取出两张,“大哥,您就当行行好吧。”
狱卒甲难耐诱惑,收了四张港币,“姑娘,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再给多少钱也没用,以后你干脆省着点钱吧。”
狱卒甲砰地关上门,险些撞到区舒云的鼻尖。
区舒云敲门,“喂!喂!”
没人理会。
区舒云真生气了,敲门,“喂!这么多钱就不能再买句话吗?”
门打开,刚才还很和气的狱卒加探出脸来,“臭不要脸的,再多句嘴,打折你老公的腿!”
区舒云沉默了。区巡抚的叮嘱在耳边响起,“多磕头,少说话,最好不说话。”
狱卒甲凶巴巴盯着区舒云,砰地关上了门。区舒云丧气地站在门前,半晌,默默离开了。
总督衙门外,大红灯笼。大石狮子。站岗清兵。
坐在廊下、两眼向天、鼻孔对人的一众门房。
区舒云这才发现,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总督衙门。向来如履平地的各种衙门,这时才对她显出了真实嘴脸,那样冷漠,拒人千里。
区巡抚的声音在她响起,“第二步,给总督送钱,但光钱不行,必须有能让他忌惮的东西……”
区舒云徘徊着,终究不敢上前。只得推后,想了想,上车回到了区府,区府大门外,大门上贴着封条。巡防营士兵持枪守在门口。区舒云站在对面街角,呆呆地看着。
过年的“区”字大红灯笼,仍是那么鲜艳,在风中飘着……
区巡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你以为革命是什么?你去过行刑场吗?见过杀乱党没有?到时候可就是大报仇了,谁管得住谁?就一个字,杀!看见区府这些人物了吧,比桌子高的男的都砍了,是女的都奸了,财货全抢走,完了再烧……”
事情总是通过匪夷所思的途径到达似曾相识的终点,区舒云哀哀地苦笑,闭上眼,运了半天气,她睁开眼,正要走过去。忽然有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起她就走!
区舒云惊恐不已, 一直走到巷子深处,对方才停下来。
区舒云愣住了,“老赵?”
“嘘——”示意她小声,赵总管一身平民衣服,身上还挎着个包袱,活脱一个小贩。
区舒云低声,“赵叔,你怎么这样?”
赵总管摇头,“小姐!不能过去,他们现在正乱抓人呢。”
“我要回府找东西。赵叔你正好帮帮我。”
赵总管一个劲儿地摇头,“还找什么呀。昨天四姨太没绷住,非回来找她藏的一株珊瑚,被带走问话了,现在还不知在哪,不知死活呢。”
“我不是找财宝,我要找总督求情,必须先找到一样东西。”
赵总管还是摇头,“别找了,鸡毛掸子都翻走了。再说,你不能去找总督。老爷之所以弄到这步,就是总督向铁山出卖的,他哪会见你?你听我,现在唯一的机会是去北京,求摄政王,也不知有用没用,来得及来不及了!”
区舒云只觉一片渺茫,一阵心慌,“家里的人都散了?”
赵总管摇头,“散了,哪来哪去!”
“大姨娘呢,她也回娘家了?”
赵总管还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