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取出一枚旧红宝石戒指,拉起李念慈的手,“这是我家传的。当年我娘亲手戴在小新小初的娘手上。六年,她没离过手。本打算跟她一起下葬。可她临死前,非还给我,要我一定给小新小初再找个心眼好的娘,戴在她手上。念慈,还真让我给找着了!”
铁山说得真切,李念慈也有些动容,下意识伸出手去。
红宝石戒指郑重地套上无名指。
革命党秘密据点里,手指扣动扳机,枪膛里空洞的一声。一长一短两条枪扔在桌上。
腿上仍有伤的于镇伟愤愤然,“少白,还有什么可分析的?这些空枪难道不是他弄来的?”
“此事李重光脱不了干系,我们一定会弄清。”秦少白环视众人,耐心道,“起义失败,损失惨重,大家的心情我很理解,可要认定一个同志是叛徒,必须格外慎重,此事目前还有许多疑点!”
“什么疑点?”一个受伤的革命党人气冲冲地问道。
秦少白诚恳地望着他,“比如新军起义,区巡抚不想我们动,铁山布好了局,一定要我们动。重光若真背叛了革命——他究竟是谁的人?”
听秦少白分析得如此入理,座中的李重甲暗自心惊。
“谁的人?无耻叛徒,谁给好处就是谁的人!”一个革命党人气冲冲嚷道,正是教堂外面那位“路人甲”。
秦少白望向他。
“今早我去了沙面教堂。臭小子一身簇新官服,四品顶戴,趾高气扬。我恨不得扑上去掐死这个奸贼,给死去的同志们报仇!”“路人甲”目眦欲裂,“少白先生,李重光既能骗过我们,也能骗过姓区的。见区巡抚要坏事,早就投靠了铁山,为讨铁贼欢心,把姐姐都献出去了。这李大小姐,也真不要脸!”
李重甲的脸阴了。
秦少白一时无语。铁山突然与李念慈结婚,阿四官复原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没闹明白。
屋内的气氛顿时火爆起来。
“臭小子的顶子上染了咱们同志的鲜血!”
“血债要用血来还!”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少白!”于镇伟抢上前,“李重光对我们的事知道的太多,不除掉此人,后患无穷。”
秦少白抬起头,颇有些惊讶。
“锄奸!”“锄奸!”
群情激愤。
于镇伟趁机拍了桌子,“下命令吧!完不成任务,我愿接受惩罚!”
秦少白的视线艰难地掠过每张脸,个个脸上都写着杀字。视线落在了李重甲脸上。“重甲,你怎么看?”
李重甲起身,掏出手枪搁在桌上,双手背后,“请先把重甲绑了再说话。”
众人都愣了。于镇伟也愣了,“重甲兄,这是何意?”
李重甲微微一笑,望向“路人甲”,“兄台在婚礼上也看见在下了吧?”
“路人甲”一愣,点点头。
“在下如今是统带。”李重甲转对众人,“铁李联姻,我官复原职。兄台口里‘不要脸的李大小姐’,只是李重光的堂姐。李念慈是在下的胞姐。说起来,我才是铁山正根儿的小舅子。李重光是不是内奸,我不知道,可要因为这个说他是,在下更是。”
秦少白脸上现出赞许的神色。
“重甲兄误会了。此次起义虽不成,可多亏兄运筹帷幄,才避免更大的损失。”于镇伟说着,上前拉起李重甲背在身后的左手,亮出掌中染血的纱布,“兄不顾生死,深入虎穴营救少白,于革命功莫大焉,哪个敢怀疑!”
“一点轻伤,镇伟言重了。”李重甲抽出手,脸上现出沉痛之色,“近来情势波云诡谲,李重光有没有投靠铁山?是不是背叛革命?老实讲,很可疑。这些疑点,必须弄清楚!一旦有了确凿证据,请同志们放心,此等奸贼,我与少白第一个不容他!绝不会碍于私情,误了革命大事!”
众人纷纷露出赞许之色。
这番话冠冕堂皇,在革命党人与秦少白间两面讨好,同时又暗示秦有可能碍于私情。此乃李重甲之一贯打法,“李重光嫌疑未除,我等须格外谨慎,宁可视其已经叛变!我辈党人,凡认识李重光,还有——”李重甲看一眼秦少白,“区舒云者,都要转移。所有已经暴露的接头地点,立即停止一切活动!”
“好!”于镇伟赞一声,转头吩咐道,“立刻照重甲同志的部署执行。”
“慢。”李重甲摆手,“我只是建议,定夺还需少白兄。”
于镇伟这才醒悟,忙望向秦少白。
秦少白淡然道,“重甲的考虑很妥当,就这么办。”
火神庙里,铁山站在妻子的遗像前,默默祝祷。
遗像上是一位慈眉善目的旗人女子。
“秀兰,今天我给小新小初找了个好娘,俩个小把戏欢喜得很。你临走对我的嘱托就算了了,你放心吧。”铁山抚着遗像,像在和亡妻说悄悄话,“你走以后,我心如枯槁,本以为这辈子再不会……没想到……”
他吞吞吐吐,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反正,她是个好女人,你一定也喜欢。不过……她在教堂说愿意嫁给我,我拿不准。秀兰,这事我干得有点亏心……我逼她嫁给我。可不逼,她不能答应。因为——因为我跟她是仇人!”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铁山一下子神情萎顿。
亡妻在照片上微笑不语。
铁山无奈地摇摇头。
新房布置的很简洁,但很用心,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传来,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