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失神的目光定在阿四身上,李玉堂、小丁、夏荷和丫头们的眼睛也都直勾勾地望着阿四。阿四不敢接触他们的目光,只能一边膝行一边装哭。
李玉堂急了,“你快来呀。”
小丁上前去扶奶奶,垫一个枕头在老太太背后,“奶奶……”
老太太忽然抓住了小丁的手,“重光……重光……你可回来了……”
小丁想抽出手,“奶奶,是我。”谁知老太太摩挲着他的手,呼唤着重光,老泪纵横,剧烈咳嗽。
阿四忙冲上去扶老太太,挤开小丁,“奶奶!”
“重光……”老太太目光茫然地看着阿四。
“奶奶,我在这儿。”小丁连忙挤开阿四。
李玉堂大为意外,看向夏荷,“这……?”
夏荷低声道:“老太太这些天就是这样,认不清人,除了我,别人她都……”
李玉堂啼笑皆非,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伤心又涌上来。一旁的阿四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这活儿没有想象得那么难!简直太轻松了!
李家这一出认亲戏暂时告一段落,广州新任将军上任的一出却还没完,城郊一条寂静的小街,街上一座不起眼的陈旧小庙火神庙,山门年久失修,油漆斑驳,两名杂役正在打扫,区巡抚的官轿摇摇晃晃而来,停在了山门处。
庙里的禅房却不陈旧,干净简朴,四壁雪白,只有几件平常的家具,铁山与区巡抚在官帽椅上正襟并坐,铁山端起茶来,笑道:“三重院落,七星拱檐,六十四丈的地基,八十名仆役,十二位美女,铁山谢谢抚台大人厚爱,不过,这于体制怕是不合吧。”
区巡抚笑道:“铁大人名不虚传,果然有包拯、海瑞之风,昆臣佩服!说起来这将军府衙是有些僭越,毕竟五十年前建的,我们总不能拆了它吧?仆役、美女都遣散了,家具陈设都是衙门里的旧物,铁大人过去了,公事上不也方便些嘛……”
“五十年前,广州将军穆克容讷和广东巡抚柏贵一起建造了将军府,接着二人就吃了大败仗,联袂投降英法联军,当了汉奸傀儡。两年后,双双被朝廷斩首,抄家,殷鉴不远,我还是住在这儿吧,清净,干净。”铁山笑容依旧,目光却已冷下来。
区巡抚讨了个大大的没趣,仍然面带微笑,拱拱手,“恭敬不如从命,恭敬不如从命。”说着拿起茶碗喝茶,“好茶!好茶!”
“说到公事,广东新军一直是抚台大人负责吧?”
“是暂由下官募练,”区巡抚很谨慎,“铁大人来了,下官就轻松了。”
“不,各省新军都是由巡抚负责,鄙人只是节制监督,不过照朝廷的计划,广东到明年要练成两个镇,可现在才只有一个混成协,还不到四分之一。”
区巡抚不假思索道:“我也想多练啊,可这银子不够使。”
“铁刚。”
铁刚搬着一摞卷宗过来,放在桌上。东新军的档案!区巡抚盯着这些卷宗,想到铁山刚到就已经都看了,不由得紧张起来。
“其实人多人少倒在其次,关键是质量。”铁山拿起一本账册,“这是第一协第一标的花名册,我随意捡了其中十个名字,只找到六个人,另有两个长期歇病假在外地的家里,还有两个,连他们的直接长官也从来没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是谁。”
“竟然有这种事?”区巡抚冷汗直冒,起身大声道:“下官一定严查!”
“大人不用急。吃空饷,无论在八旗,还是绿营、新军,都是积弊已久的陋习,他们就只瞒着大人一人罢了,”铁山意味深长看了坐立不安的区巡抚一眼,“慢慢查总查得出来,倒是听说新军花巨资购入德式装备,又聘请了德国和日本的教官,鄙人很想一睹为快。”
“没问题,下官这就去安排,下月内搞一次新军演习。”区巡抚答应得很痛快。
“演习又不是演戏,何必专门安排?都是自己人,明天下午,东校场,平时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特意安排。”铁山轻松道。
区巡抚硬着头皮回道:“这样也好,铁大人做事都在实处,真让人敬服……”
铁刚又搬来一摞卷宗,放在桌上,铁山从最上面拿起一份文件,区巡抚顿时又心下一惊。
“说到银子,广东有的是。”铁山把名单递给区巡抚,“这是广东各大绅商富户的名单,我想邀请他们观礼新军演练,观完捐钱,以解决抚台大人所说的新军经费问题,其中不少富商,我听说跟抚台大人的关系还是蛮深的,能不能让他们出点血,帮朝廷解决一点难题,就看大人的手段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都烧到自己眉毛上!区巡抚抹了把汗:“下官一定尽力。”这才接过名单。只见名单上头一行就是:广东利生机械厂 李玉堂。
时间飞逝,不知过了多久,区巡抚和铁山的这场博弈仍未结束,铁山言语轻松,嘴角带笑,说话却是句句带箭,直中靶心。区巡抚一路提着精神,连后背都湿透了,满头大汗,拿出手帕擦汗,笑道:“本官对铁大人佩服得真是五体投地,铁大人下车伊始,椅子还没坐热,就事无巨细,悉究本末,疑难杂症,穷追病灶,而且下的都是猛药,狠药,真是海瑞再世啊。”
“听区大人的口气,是在暗示我办事太操切了?”
“哪里哪里,”再不敲打一下就一败涂地了,区巡抚给铁山一颗软钉子,“有人就爱说什么欲速不达,躁急自败,可鄙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