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都走!我也走!”阿四跳起来,不顾一切地拎起区舒云的行李,一件件往门口搬,一面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我不是李重光,不是你丈夫,不是革命党!我是阿四!一个车夫,我在这儿干嘛呀?走!我跟你一起走,各走各的!革命党、起义、卧底!跟我有屁关系?滚!都滚!!!我投靠铁山?我什么时候投靠过?忍气吞声,被人骂被人杀被你瞧不起!我图什么?不干了!谁爱干谁干!谁爱卧底谁卧!走,现在就走!”
阿四伸手就要开门,背后传来一声大喊:“你给我站住!”
阿四放下手,回头,却见区舒云正抖着嘴唇,断断续续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不干了!我也走!”
“不干……什么?”
阿四这才醒悟已将秘密脱口而出,瞬间愣了,“不,不干制造局总办……”
区舒云走近,“是卧底,你说你不做卧底了!阿四,你是谁的卧底?”
“我……”阿四啃哧着,神情渐转凄凉,“对呀,我是谁的卧底?总不是铁山的,他是我的仇人!革命党的?于镇伟要杀我,秦少白也不信我,没人叫我去卧底!我一厢情愿,算卧底吗?算不算都行,只要能帮到革命党,我认了!”
区舒云抑制着巨大的惊喜,“你是说,你投靠铁山是假,是为给革命党做事?”
“谁信呢?你信吗?”阿四坐在行李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没人信我!我做什么都不对!找到杀小丁的凶手,揭露李重甲,阻止了起义,有什么用?他们还是不信我,连你都不信我了……”
那个熟悉的阿四又回来了,简单、淳朴,令人亲近。
一股暖流冲过区舒云心头,耳边又响起秦少白的那句话,
“只能往前看——看他们还会干什么!”
“你还会干什么?”区舒云脱口而出。
阿四抹着眼泪,“你说什么?”
“你去杀了铁山!”区舒云不顾一切地喊出来,“你要真是卧底,就去刺杀铁山,赶在李重甲之前!”
“你说什么?”阿四目瞪口呆,“李重甲要刺杀铁山?你怎么知道?”
那个阿四骤然不见了,两眼炯炯放光,盯着舒云。
霎时,区舒云害怕了!万一,方才这一幕不是真情流露,而是阿四又一次狡诈计谋,怎么办?他会不会去报告铁山?自己一时冲动,已经违背了秦少白的告诫和革命党的纪律,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令她不寒而栗。
“你快说啊!李重甲打算怎么杀铁山?”阿四焦急地催促着。
区舒云脸如白纸,两眼呆滞,直直地盯着阿四。
“你——是怕我去告密!”阿四忽然明白了,霎时,伤心失望写了一脸。半晌,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算了,别说了。你只去告诉少白,提醒他,不管李重甲刺杀铁山的方案多像那么回事,多诱人,都要小心,那一定是个陷阱!”
他说完,叹了口气,缓缓起身。
“你坐下。”区舒云的声音干涩得可怕,“我告诉你。”
阿四不敢相信,“你——信得过我?”
“你要答应我,去刺杀铁山!”
阿四沉默片刻,一咬牙,“我答应你!”
“你如果骗我,我一定杀了你。我没开玩笑,因为那样,我就没了退路,也不想活了。”说这话时,区舒云眼里的绝望和决绝,令阿四暗自一个寒颤。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初次见到区舒云的时候,那个天真热情的少女去那里了?而自己,又是把她逼到了什么地步?
他迫不及待地守在区巡抚的床前,一见他哼哼着醒来,便急忙把这件事说了,见区巡抚眯着眼,似乎又睡了过去,不禁焦急地催促, “爹,您不会睡着了吧?”
区巡抚烦躁地睁开眼,“睡着个屁!死丫头的安眠药,足足睡了大半天,刚醒,听了你这坏消息,心里突突直跳,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让你们这俩冤家给拆了!”
“爹,真是坏消息?”
“相当坏!”
“李重甲就不能性子转了,真要杀铁山改投革命党?”
“不可能。”
“那这是怎么回事?”
“想不透。”
“还有您老想不透的事?”阿四慌了。
“好话歹话?”区巡抚斜他一眼,“按常理,这是个苦肉计无疑,可有一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哪一点?”
区巡抚费力地坐起来,“铁山这老小子再说是满洲第一勇士,那也是血肉之躯吧?他不怕炸弹?难道为演苦肉计,真把自己炸死、炸半死?他有这么缺心眼吗?不可能,又像上回一样弄个替死鬼?一旦泄露出去,前功尽弃啊,想不通!拿不准!”
阿四挠着头,也想不通,只得皱着眉,再回了制造局,批阅完文件后,他抱着头沉思,却又有人拼命敲门。
阿四无奈,“进来!”
一个古怪的中年人怒冲冲地进来,他穿了一身皱巴巴的西服,皱巴巴的辫子,西洋高度近视眼镜,此人是华南制造局首席工程师欧阳庚。
“太不像话了!再这样下去,制造局干脆关门算了,还不够丢人的,”欧阳庚火气不小,“干脆,大清国也关门倒灶得了!”
“啊哟欧阳先生,这话可说不得,”阿四起身笑道,“我这个总办,你这个总工程师,不过都是办差的,制造局还是大清国,关不关的自有人操心,咱们犯不上惹祸上身。”
欧阳庚哼了一声。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