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李玉堂不慌不忙站起来作揖道:“总督大人、抚台大人、将军大人,在下就是李玉堂,请问将军大人何出此言?”
铁山露出欣赏的目光,“好,李老板自己站出来了,请问,《中国日报》是你投资的吗?”
“鄙人是大股东。”李玉堂笑道。
区巡抚关切地听着,众人听出端倪,神色各异。
铁山冷笑道:“自光绪二十一年起,秦少白就是孙文的左膀右臂,你却连续九年资助他办《中国日报》,宣扬排满,鼓吹革命,兴中会、同盟会先后都把机关党部设在中国日报社,进进出出的人都是乱党,九年间,数不清的银子从你的手里到了秦少白、孙文手里,然后变成了惠州之乱、潮州之乱、钦州防城之乱、镇南关之乱和钦州廉州之乱!私通匪党,造反谋逆,李玉堂!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罪名可是十分重了!总督和区巡抚都替李玉堂捏把汗,阿四却还是懵在那里。
李玉堂坦然一笑,“将军大人一下子这么多问题,鄙人真不知该先回答哪个,这么说吧,经商与做官不同,至少在广东,股东就是股东,并不过问具体的经营,中国日报社在港英当局注册,报社进进出出的人员,与股东并无干涉,这是一;第二,说我通过报社给什么孙文、孙武银子,中国日报社的每一笔帐都是明帐,铁大人可以通过港英政府商业部门去查。”
“你不用狡辩,朝廷明令通缉的四大寇之一,报社社长秦少白,是你多年的好友?”铁山问道。
“好友谈不上,不过鄙人与秦少白十分相熟,这个渊源,总督大人与抚台大人都是知道的。”李玉堂朝上座拱了拱手。
铁山一愣,回头望向区巡抚和总督。
区巡抚慢悠悠站起来,“这个……铁大人也许有所不知,这个秦少白的父亲,是前广西总兵,光绪十一年在镇南关抗击法军时壮烈牺牲,当时朝廷追赠了一等保国公。”
满座无声。
铁山对区巡抚站出来说话,有些意外,也不好正面回应。
李玉堂接着道:“秦父牺牲后他家道中落,艰难维生,因为世交情分对他时有接济,这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吧。”
铁山一拍桌子,“巧言令色,文过饰非!”
“要说与乱党中人有私谊,或出资办报,就要被抓,那当年康有为、梁启超与两江总督张之洞的私谊不可谓不深,康梁办《时务报》,皆由张大人出资,戊戌年起康梁就是朝廷的头号通缉犯,却没听说张大人受什么牵连,鄙人出资办《中国日报》,也得到当时的广东巡抚岑春煊大人的支持,这一点巡抚大人也是知情的,一个秦少白犯禁,将军大人是否就要抓我?朝廷是否就要问罪岑大人?”
李玉堂绵里藏针的厉害,铁山此刻当真知道了,他冷笑道:“你不用跟我这里扯大旗做你的遮羞布,左一位大人右一位大人地攀扯,你的好友犯上作乱,你可以推说你不知情,那你儿子如果是乱党要犯呢?”
李玉堂一凛,阿四也是浑身一震。所有人一愣,目光都聚到李玉堂身边的阿四身上!
连区巡抚也紧张起来。
铁山望向阿四,微微一笑,“李公子,刚才校场上箭射孙文的情形,李公子一定记忆犹新吧。”
阿四嗫嚅道:“大人……大人,小人……不知道……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李玉堂暗暗心惊,心里着急却帮不上忙。
铁山接着道:“昨天我遇到一个人,是李公子的朋友,他说起李公子来赞不绝口,口齿捷、主意捷、手段捷、行动捷,人称‘四捷公子’,怎么今天说起话来吞吞吐吐,莫非现在知道怕了?”
“怕……我怕……什么……”阿四怕得从牙齿到脚后根都直打颤,“大人……说什么……朋友……”
这也太怂了,商人们交头接耳,区巡抚望着阿四,不禁皱起眉头。
不能不管了!李玉堂朗声道:“昨天铁大人专门派人到寒舍,说要授犬子武举人功名,并未提什么乱党呀,要饭呀……乱党要饭我信,可我儿子怎么也不至于是个‘要饭’的啊。”
众人全都笑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缓解,阿四大大地松了口气。
铁山挥挥手,“带上来。”
姓马的叛徒被押上来,众人察觉出不妙,笑声骤停,阿四茫然地望着那个叛徒,只见他直指自己,大声指认道:“张自由!”
阿四愣愣道:“你叫我?……我是李重光!”
马叛徒叫道:“我们早知道张自由是李重光的化名,你就是孙文在伦敦的机要秘书!”
有人证,这显然是铁案一了桩,众商人都露出惋惜的神态,区巡抚也直皱眉头。
“你是谁?”阿四还没回过神来。
马某咄咄逼人,“你别装不认识我,九月十八,在乔治剧院,你扮成孙文坐上了黄包车,我是车旁边的保卫人员……”
“放屁!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你他妈瞎指什么?”阿四瞪着他。
“秦少白本来要当孙文的替身,是你把他打晕了还绑起来,当时我就在门口,你还嘱咐我不要跟别人说!”
李玉堂听着,心头忽然一阵难抑的激动。李重光最后那段时光的所有行动骤然浮现眼前,李玉堂几乎能看到他沉着镇定的神情,看到他决绝的目光,重光,他多年引以为傲的儿子啊……
“你做梦呢吧?九月十八一整天爷都在春明戏园子里看大戏,你是不是混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