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阿四像发现什么,拉起车杠就狂跑,把区舒云重重地摔在座椅上。原来是密探正从巷口追过来,阿四一边狂跑,一边大喊:“两个!”
区舒云紧张地大喊:“快跑呀!”
阿四一边拐弯一边坚决地伸出两个指头,“两个!不答应就不跑!”
“两百?趁人之危!”区舒云在车上东倒西歪,“小人!”
阿四一边狂跑,一边挥动两个指头,恶狠狠地,“两块大洋!少个仙都不行!”
“两块?”区舒云气乐了,又骤然变脸,惊惧大叫,“啊!前面!”
迎面又冲上一个密探,阿四不慌不忙,骤然拐弯,拐进左边小巷,随后又拐进一个更窄的通道,刚好能过黄包车的两楼间隙……追黄包车的密探跑过来,四面八方,满眼都是小巷子,黄包车却消失了。
中国日报社主编办公室里,一个儒雅沉着的中年人,拿着毛巾和干净衣服从里间出来,递给李重光,李重光光着上身,头发滴水,正摆弄着桌上湿淋淋的枪支。
“全完了……”李重光接过毛巾和干净衣服,沮丧地擦了擦头发,“费了那么大劲弄来,一下子全完了……”
秦少白拿起一支枪,居然从枪管里倒出水来,若有所思道:“他们怎么会连船次都查得这么准?一定是我们内部出了叛徒!”
“孙先生怎么样?”李重光穿上干净的白衬衫,立刻显得精神而英武。
秦少白笑道:“孙先生昨天半夜坐意大利邮船到的,目前很安全。”
李重光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计划得改。”秦少白沉吟道,“我们放风出去说在马来的槟榔岛开会,看来他们没有上当,计划都要重新安排。”
李重光点点头,“开会的地点一定要换……”
秦少白似乎听到什么,忽然伸出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李老板……秦社长不在……唉!李老板……”果然,门外隐约传来人声,秦少白小声道:“你爹……”
李重光脸色骤变,连忙闪进里间,秦少白飞快地收拾好桌上的枪和李重光换下的湿衣服,刚手忙脚乱地弄完,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李玉堂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秦少白赔笑迎上,“玉堂兄……”
李玉堂六十开外年纪,一身锦衣罗缎,贵气之中透着成功商人的精明干练,他正眼也不看秦少白,直奔里间,风一般地又从里间出来,直奔阳台,拉开门,到空空的阳台上走了一圈,在房间张望一下,直奔屏风,屏风后边也没人,他锐利的目光在房间里扫来扫去,排查每一个角落,发现墙角一个大型衣柜,他两步冲过去,一打开,堆成山的《中国日报》哗地一声掉下来,只得用力摔上门,回头盯着秦少白厉声道:“在哪儿?!”
秦少白心里明白,装着糊涂,“什么……在哪?”
李玉堂厉声道:“有人看见他进来了!今天早上,不,就刚才!天星码头发生了枪击案,就是重光下船那会儿,他们是不是要抓重光!?”
“玉堂兄,你在说什么?”
李玉堂迅速镇定下来,“别跟我装了!伦敦那边我早问清楚,重光半个月前就已离开,一定和你们那个什么会有关!你是不是介绍重光认识了孙文!?”
“我是带重光在伦敦见过孙先生,就算我错了,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秦少白故意硬气地道。
李玉堂盯着秦少白,他锐利的眼光让秦少白招架不住,秦少白避开他的目光,推推眼镜,不咸不淡地:“玉堂兄,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哗啦”一张银票展开,李玉堂把银票举到秦少白面前,“你要的三万大洋,给你买人保护孙先生的。”他把银票拍到桌上,“换我的儿子,够了吧!”
秦少白低头,不看银票也不看李玉堂,没有表情,却毫不妥协。李玉堂最怕秦少白这种“知识分子”的“尊严”,什么针都扎不进去。他不得不缓和语气,“你是重光的老师,你的话,比我管用,你劝劝重光,革命不是玩命。”
秦少白点头道:“我答应你。”
李玉堂明知这种应允毫无用处,却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他心力交瘁,一屁股坐下。
沙发边上堆着李重光脱下来的湿衣服,衣服口袋上还夹着一支金笔,李玉堂垂落的手几乎就要碰到那支笔了,秦少白一阵紧张,走过去,试图引李玉堂起身,“玉堂兄,重光也许是欧洲别国游历,没有告诉你,你别着急……”
李玉堂瞥了秦少白一眼,不接这话茬,诚恳道:“少白,咱们认识有十几年了吧,我李玉堂答应你的事是不是都做到了?帮你盘下《中国日报》,给你经费,帮你保护同盟会的同志,只要我说过的话,是不是都算数了?”
“是。”秦少白真诚地点点头,略带惭愧。
“可你说过的话没有算数!”李玉堂“呼”地站起,“你答应过我,只给重光介绍新学,教他西方的法律、思想,不引他参加同盟会!”
秦少白面露惭愧,不说话了,目光仍落在那支金笔上。
李重光从里间的沙发后面钻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上,外间父亲和秦少白说话的声音清楚地传来。
“……你不是父亲,不知道一个父亲的心……”
他是儿子,他知道父亲的心。李重光痛苦地轻轻靠在墙上,墙壁的温度一丝丝透入身体,胸腔的位置一片冰凉。
李玉堂知道多说无益,站起身来,他走到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