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府内院大门,区舒云已在门内,唯一一张牌已打出,风筝断线,前景难测。
闭门羹吃定了,剩下就只能看自己的本事,阿四眼睁睁看着赵总管的背影消失,耳边响起区舒云的叮嘱,“耍赖!但可别耍无赖!我爹不喜欢脸皮儿薄,一点委屈受不了的男人。你不能慌,更不能恼,想办法赖在门口,就不走——眼尖、嘴甜、脑子活、看人下菜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的人才能招我爹喜欢……”
阿四猛地惊醒,赵总管的背影眼看就要消失。他不再迟疑,乍着胆子高声道:“寿山先生请留步!”
赵总管回身,语气颇有些惊奇,“李公子知道小人的贱字?”
区舒云早就教导过,赵总管是区巡抚身边的老人,此人最爱别人捧他是老资格,在区巡抚那里说话有面子,想到此处,阿四胆子大了些,抢上几步,满脸堆笑道:“小姐跟我提起您呢,你老人家从我岳父老泰山做知县起就跟着伺候,是看着小姐,就爱骑您脖子上街买糖葫芦!小姐还念叨舍不得您呢。”
话虽不伦不类,可句句顺耳,赵总管脸色柔和许多,“小姐真这么说?”
阿四刚要开口,赵总管回过神,又板起脸来,“李公子,您要是想见抚台大人,还是改天吧。”
阿四不慌不忙,“寿山先生是大人的心腹,内幕想必都一清二楚,小姐昨夜留在我们家,我们俩洞房夜话,一见如故。小姐跟我说了好多我岳父大人和您……”
赵总管伸手打断,“李公子,小姐还没进洞房就被抬回来了,冰清玉洁。岳父老泰山这些话,先不必挂在嘴上……”
“先生提醒的是!可万事总抬不过俩字儿,一是‘理’,道理的理,岳父大人是一省父母,教化一方,最讲道理!二还是个‘礼’——礼物的礼!”
阿四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手本,封面上两个字:礼单。
话说到这里,阿四心里有了底,完全镇定下来,他彬彬有礼道:“昨天我和区小姐拜天地入洞房,大礼就算成了;今天回门,也是自古的礼数,不见着岳父他老人家的面,没把这‘礼’奉到,不合礼吧?”说着将礼单递上,“先生受累,交岳父大人过目。我呢,就在这门口等着,什么时候岳父大人有空,想起我了,愿意见我了,您再通禀一声。”
赵总管瞟着礼单,还在沉吟,阿四手指一捻,礼单下露出银票一角,赫然出现“伍佰圆”字样,“一点见面礼,先生笑纳。”
不等赵总管回应,阿四高声叫道:“小丁!快给门上各位道辛苦!”
小丁心领神会,掏出早准备好的一叠银票,手脚麻利地塞进了门房及几个豪奴手中。
人手一百块!众人低头一瞧,脸色都变了,眼睛齐刷刷望向赵总管。
赵总管仔细打量阿四,忽然微微一笑,“李公子破费!”他说罢伸手接过礼单和银票,转对还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众人,训斥道:“还不谢过李公子!”
众人顿时眉开眼笑,纷纷围上来谢阿四的打赏。
“我这就去回禀老爷,可见不见,什么时候见,就不好说了!”赵总管还留着一手,他转头看向门房,“你们给李公子设个座!请李公子耐心等待。”
“不敢劳烦各位!老丁!摆上!”阿四一挥手,老丁应声上前,招呼李府下人从随行的大车上搬下一系列大件小件,七手八脚,动作利索。
顷刻间,一张大洋伞、一张茶几、一张太师椅布好,地上是便携式的小风炉,烧茶的铜壶挂起,茶几上居然还有一幅围棋盘,黑白两罐棋子齐备!
“少爷,都准备好了。”老丁恭敬地道,他话音刚落,一个仆人送上折扇,阿四接过,“唰”一声打开折扇,优雅地轻扇,漫不经心地吩咐道:“先沏一壶大吉岭的印度茶,把上回那个北宋残局摆上,我在这里打谱,喝茶,慢慢等。”
他慢慢悠悠地坐下,一众仆人恭恭敬敬地伺候左右。赵总管和区府仆人都看傻了,这公子,不比巡抚大人谱小!
赵总管不再多言,一拱手进了府门。阿四大模大样地端起茶杯,在心中暗暗感谢“军师”区舒云。
区府楼上,自有人不会错过这一幕好戏。
“老爷老爷!这李公子真够有意思的!落座沏茶,还下上棋了!”大姨太举着个西洋单柄望远镜,望着外面,饶有兴味地边看边说,“您看呀。”她把望远镜往区巡抚手里塞。
区巡抚一摆手,继续埋头翻看礼单,“跑到我家门口来摆谱了,跟谁学的这一套。有本事他把拔步床也抬来。”
赵总管站在一边,笑道:“这李公子居然知道小人的名字,还知道小人的历史……看来……”
他还想说两句好话,区巡抚冲他一伸手,“拿来!”
赵总管装傻,“老爷,什么?”
区巡抚头也不抬,“你们这起子奴才,素日里哪一个胃口不撑得大大的,一般小钱入不了眼,我看看,多少钱买了你替他说话。”
巡抚家的家风着实有趣,赵总管显然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呈上放在茶几上。
大姨太上前拿起银票翻看,数了数,嘴里啧啧之声不断。
赵总管笑道:“那李公子一口一个岳父老泰山,底气十足,看来……小姐大概……”他一时不知如何措辞。
大姨太也来了兴趣,“看来什么?”
赵总管正色道:“看来洞房之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