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颇有世家子弟的味道,区巡抚还是冷笑,“江湖了半天,到底还是个世家子弟,嫩呀,使钱,得看使给谁,我点你一句,新上任的那位铁大将军,是个官场怪物,他要是吃这一套,我还能让他生出这许多事端?”
阿四放下茶碗,惊讶道:“这就奇了!”
“怎么了?”
“您是说铁大人不吃那一套?”
区巡抚点点头。
阿四低头沉吟,“那就不对了呀。”
“什么呀?”
阿四看着区巡抚,笑了,“您别明知故问了。”
卖关子有效,区巡抚真的上了心,“到底怎么回事?”
“您真不知道?他们说这可是您的意思。”
“什么是我的意思?”
“看来您真不知道,他奶奶的,我被蒙了!”阿四拍案而起!
区巡抚这边完全被阿四钓住了,百爪挠心,“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跟我说说。”
“知父莫若女,还是舒云了解您,说的对!”
“她说什么了?”话一出口,区巡抚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颇为尴尬。
阿四顺竿刺溜就上,“小婿本来还不信呢!他们开出价来,让我们家献出利生机械厂,就放了我爹。”
“铁山开的价?”区巡抚只顾关心“机械厂”,顾不上阿四自称“小婿”了。
阿四点头,“那是!他说这里面也有岳父大人您的意思,我就信了,这是岳父您在救亲家呀,可我媳妇不信,舒云说这肯定不是您的主意。”
区巡抚发现自己已然“被岳父”了,但情势逼人,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谁,谁说是我的意思?”
“我堂哥李重甲呀。”
大姨太听到此处,啧啧赞叹道:“该直给的直给,该绕弯的绕弯,这小子太有天赋了。”
区舒云也觉得这段阿四表现还行,区巡抚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
“说到点子上,就跪!”区舒云言犹在耳,阿四膝盖一软,扑通跪下,“爹……”
区巡抚心急火燎,也顾不上拦,“你签了?”
“我……没签!我琢磨着,文书上只说让我们献厂,没说放我爹的事,李家是生意人,只出不进的合同从没签过,明天要是他们不认账,哪儿说理去?再说这事,我也得先跟爹商量呀。”
“没签就对了!”区巡抚长舒一口气,低头盘算。
阿四膝行而至,一脸谄媚道:“爹,小婿的意思是厂子得先献给爹!小婿把证书都带了,给爹……”他从怀里掏文契,区巡抚忽而脸一板,“谁是你爹!”
阿四笑得更加谄媚,“岳父大人?”
区巡抚冷冷道:“你小子对付我很有一套呀。是不是我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给你支的招儿?一步一拽,戏怎么唱,戏词都是她写的吧,行啊小子,一夜光景,竟哄得我闺女团团转!
“岳父大人!”
“别!”区巡抚躲开阿四,走到一边,“李重光,你小子有点胆识,荤的素的都能来。你以为跟我唱一出《翁见婿》,再给我个破厂,我就认了你这门倒霉的亲,下力气救你爹?我告诉你,豁出去我闺女一辈子在家里当老姑娘,我也不会上你的当!跟我玩花活儿,你连跟我那丫头比都太嫩了!”
阿四彻底懵了,“岳父大人误、误会了,我哪里敢……”
区巡抚一拍桌子,“你不敢!我看没你李家父子不敢干的事!你爹敢谋刺钦差,你敢绑架诱骗官宦之女,讹诈行贿朝廷大员!老赵!”
区舒云愣住了,“我爹这是哪一出?”
大姨太也有点傻了,摇头,“我也看不懂了。”
阿四捧文契跪地上,彻底没主意了。
赵总管一溜小跑进来,见此情景也吃了一惊。
区巡抚冷着脸道:“把他带走,找个屋关起来,给我看牢了!待我与铁将军商量过后,再来治你的罪!到时候你就跟你爹到牢里团圆去吧!”
赵总管看这架势,不得不点头,“来人!”
瞬息间风云突变,救“父”不成,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岳父大人!抚台大人!爹!舒云!”阿四乱叫一气,还是被家奴风卷残云似的拖走了。
区巡抚面无表情地坐下来,“老赵,你留一下。”
隔壁,区舒云哭起来,大姨太劝道:“姜是老的辣,你横竖斗不过你爹呀。”
区舒云冷哼一声,“是,我斗不过他,横竖我还有一死。”
“姑娘,死管什么用。你现在是个女人了,心里有真正喜欢的男人了,为了你男人,你就更不能死了。”
她的话深深“提醒”了区舒云——她有秦少白,她不能死!
大姨太堤,屏风那边,区巡抚正在问赵总管,“李重甲找你打听过什么?”
“他最关心的是老爷对李家的态度,关心小姐当时为什么不肯回家,要留在李家……”
“去,透风给他,就说李重光来见过我,谈得不错。看他什么反应。”
“是。”赵总管转身就走。
“拿来。”
赵总管“咔嗒”转身回到巡抚面前,掏出银票递上。
“五十块。”区巡抚瞥了一眼银票,“这回李重甲是真着急了。”
赵总管点头道:“那是。”
区巡抚沉吟道:“把李府送来的礼物,尤其是那些英国鼻烟、雪茄、吕宋烟,还有钢笔什么的,挑雅致贵重的,送到总督府,就说亲家送的,我不好独享,看他们什么反应。”
赵总管重重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