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尊、信誉、真理、德行,还有仁慈,”他沉着脸一一列举道,“你说得对,斯佳丽。在一条船就要沉没时,那些都不重要了。不过,看看你周围的朋友。他们要么带着整船的货,完完整整地,安全地把船靠到岸上,要么心甘情愿地坚持战斗,毫不屈服地沉没。”
“他们是一帮蠢货,”她直截了当地说,“在这个时代干什么都行。等我有了足够的钱,我也会按照你所喜欢的那样变好的。我会变得正正经经的。到那个时候我就能做个正经人了。”
“你能一可是你不愿意。打捞扔进海里的货物是很困难的,即使打捞上来了,往往也坏得没法修补了。我担心等你有条件把扔进海里的信誉、德行、仁慈啊什么的打捞起来,你会发现那些东西都被海水泡得变了样,没用了,我担心,会变成让人发笑的、奇形怪状的东西了……”
他突然站起身,拿起了他的帽子。
“你要走了吗?”
“对。你松了一口气吧?我要让你残存的良心来处置你。”
他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那个孩子,伸出一个手指头让她抓。
“我想弗兰克乐坏了吧?”
“啊,当然。”
“想必他对这孩子有许多计划吧?”
“啊,哟,你知道男人对他们的孩子有多傻。”
“那么,告诉他,”瑞特说着,突然停住了,脸上显出古怪的神情,“告诉他,如果他想看到他对孩子的那些计划实现,夜晚还是经常待在家里的好,别像现在这样老往外跑。”
“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告诉他在家里待着。”‘啊,你这坏家伙!暗示可怜的弗兰克会-“啊,我的天哪!”瑞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并没有说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混!弗兰克!啊,我的天哪!”
他走下台阶,一路仍哈哈大笑着。
三月的下午,风刮得很猛,寒气逼人。斯佳丽把车毯拉到胳肢窝下,赶着马车从迪凯特公路向约翰尼·加勒吉尔管的那个厂子驶去。这些日子,独自赶车是危险的,而且她也知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危险,因为现在的黑人是完全无法控制了。正像阿希礼预言的那样,既然州议会拒绝批准修正案,他们巳经他妈的沸沸扬扬闹得让人吃不了兜着走了。斩钉截铁的拒绝就像掴了大发雷霆的北方佬一个耳光,马上就来报复了。北方决定在这个州强制推行黑人选举,而且为了这个目的,巳经宣布佐治亚州发生了叛乱,被置于最严厉的军事管制法之下。佐治亚巳经被取消了作为一个州的存在,它巳经和佛罗里达和亚拉巴马一样,受到一个联邦将军的控制,成为“第三军管区”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生活不安定,让人提心吊胆的话,现在的情形则加倍糟糕。去年的军管法当时看来是那么严厉,但跟波普将军颁布的一比,就显得温和多了。一想到将来难免要出现黑人统治,前途就变得暗淡和没有希望了,而面对这个苦恼的状况,人们只能无可奈何地感到痛心和咽不下这口气。至于那些黑人,他们觉得自己巳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有北方佬军队的支持,他们越发横行霸道了。没一个人敢说黑人会不来找他的麻烦。
在这么个混乱、可怕的年代,斯佳丽感到害怕一虽然害怕,可是她下定决心,仍然独自来来去去,把弗兰克的手枪塞在轻便马车的垫子里。她默默诅咒给大家招来了更重大灾难的州议会。这样干到底有什么好处呢,虽说这是个勇敢透顶的立场,是个人人称之为英勇的姿态,但它只是把事情闹得更糟糕了。
她得经过一条小路,那条小路顺着光秃秃的树林往下直通到小河的尽头,贫民区就在那边。每次驶近那条小路,她就发出咯咯的声响,催马加快速度。每次驶过这个由废弃的军用帐篷和木板小屋组成的肮脏、破烂的地区,她总感到不自在。这一带是亚特兰大以及附近名声最坏的地方,因为在这片污秽的土地上居住的是无家可归的黑人、黑人妓女和零零星星的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穷白人。谣传这里是黑人和白人罪犯的避难所。北方士兵要通缉某个人,总是先到这里来搜查。开枪和捅刀子的事在这儿是家常便饭,连当局都很少费事去调查了,通常让贫民区的居民们自己去解决他们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树林深处,有一家酿造劣质威士忌的酿酒场,夜晚,小河尽头那些小屋里充斥着醉汉们的叫嚷和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