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大一会儿斯佳丽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虽然她头脑里有一个声音在高喊院野他没死!他就要回家了!”但这个消息带来的既不是欢欣也不是激动,只是震惊之后的麻木。彼得大叔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如哀诉,又如慰抚。
“梅肯的威利·伯尔先生是我们的亲戚,是他把这封信带给了佩蒂小姐。威利先生和阿希礼先生关在同一座俘虏营里。由于威利先生搞到了一匹马,所以很快就回来了。但阿希礼先生是步行的,他——”
斯佳丽从他手中抢过那封信。上面是佩蒂姑妈的笔迹,信封上写着兰妮收,但斯佳丽心中并没产生一刹那的犹豫。她撕开信封,佩蒂姑妈附在里边的字条落到了地上。信封里有一张折起来的纸,因为是放在不干净的口袋里带回来的,所以弄得脏兮兮、皱巴巴的,纸边巳经破损。上面是阿希礼的笔迹:“佐治亚州亚特兰大或琼斯博罗十二棵橡树庄园乔治·阿希礼·韦尔克斯太太收(烦莎拉·琪恩·汉密顿小姐转)。”
斯佳丽哆嗉着手把纸展开,开始读信:
“我的爱人,我就要回到你的身边一”
眼泪顺着她的面颊哗哗直流,让她没法看清信上的字,她的心在不断地膨胀,直到她觉得自己巳承受不了充盈其中的喜悦。她把信紧紧地贴在胸前,跑到前门廊的台阶上,在过道里从客厅门前经过,见塔拉的全体居民正七手八脚地忙于照顾失去知觉的玫兰妮,便径自走进埃伦的账房。她把门关好上了锁,倒在弹簧松弛的旧沙发上,又是哭又是笑的,并且连连吻那封信。
“我的爱人,”她喃喃地念着,“我就要回到你的身边。”
常识告诉她们,除非阿希礼长出翅膀,否则就得花上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才能从伊利诺斯州走到佐治亚州,然而每当有士兵拐进塔拉的林荫道,大伙的心还是评评直跳。他们觉得每个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过客都可能是阿希礼。即使不是阿希礼,他也可能带来阿希礼的消息,或者是佩蒂姑妈托他捎来有关阿希礼的信。每次听到脚步声,塔拉的黑人和白人便纷纷奔到前门厅去。只要瞥见一个穿军服的,他们就会飞也似的从柴堆旁、牧场上或棉花地里跑来。彼得大叔送信来后的一个月里,庄园的活几乎处于停滞状态。谁也不愿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错过阿希礼到来的感人场面,最不愿意的要数斯佳丽。既然她自己无心干活,那么她也就不能非要别人照常从事各自的工作。
但几个星期过去了,阿希礼还是没有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塔拉又渐渐回到了它常规的生活中。殷殷思念的心灵只能承受这么多了,望穿秋水也是有限度的。一种隐忧悄悄进人到斯佳丽的意识中: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罗克艾兰那么远,他身上没钱,正在跋涉穿越的又是一片把邦联视为仇敌的地域。如果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斯佳丽会寄钱给他的,她要把所有的钱分文不留地给他寄去,哪怕让全家挨饿也在所不惜,好让他快快坐火车回家。
“我的爱人,我就要回到你的身边了。”
她读到这句话产生第一阵狂喜时,这句话仅仅意味着阿希礼就要回到她身边了。过后,比较清醒的理智告诉她,阿希礼是要回到玫兰妮的身边,回到这些日子里一直喜气洋洋地唱着歌、满屋跑的那个玫兰妮身边。有时候斯佳丽苦苦地纳着闷儿玫兰妮在亚特兰大分娩时怎么就没死呢?她死了事情就十全十美了。只要过上一段体面所要求的时间,斯佳丽就可以嫁给阿希礼,同时成为小宝宝的好继母。这样的想法在头脑中出现时,她并没急急地祈求上帝宽恕,说她没有这个意思。她现在再也不怕上帝了。
来到塔拉的士兵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两个人,也有十来个一起的,他们照例都饿得要命。斯佳丽绝望地默默咕哝道就是飞来一群蝗虫也没这个可怕。她再次诅咒好客的老传统,按盛行于物阜民丰时代的风俗,对任何过客不论贵贱都必须留宿一夜,请客人吃饭,给客人的马喂料,竭尽地主之谊,否则是不能让他继续赶路的。斯佳丽心里明白,那个时代巳经一去不复返了,但家里其他人却不明白,士兵们也不明白,所以每个士兵都被当做盼望巳久的客人受到了热诚接待。
人流在络绎不绝地经过此地,她的心肠则变得越来越硬。那些人吃掉了塔拉几个月的口粮,吃掉了她在长长的菜畦间累得腰酸背痛种出来的蔬菜,吃掉了她赶车跑了无数里地买回来的食物。这些食物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而那个北方佬皮夹里的钱也不是用之不尽的。现在只剩下几张联邦钞票和两枚金币了。她凭什么得让这帮饿汉吃饱呢?战争巳经结束了。他们再也不是保护她身家性命的中流砥柱。于是,她命令波克,如果来了士兵,应当减少摆上餐桌的饭菜。这道命令一直生效到她发现玫兰妮有了特殊反应为止玫兰妮自从生了宝宝后身体一直很虚弱,可是现在她竟变着法儿让波克在她盘子里只放几乎看不见的一丁点食物,而把她的那份匀出来给士兵。
“你不能再这样,玫兰妮,”斯佳丽责怪她说。“你自己都快倒了,你要是不多吃点儿,会病倒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