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他伯父问。
“婴儿的衣服。”我说。
“废话!”宗师不悦地插嘴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在他的柜子里?”
我迅速在脑中编织故事。难道说是房东自己买的?没人会相信他那种没什么人性的人会热衷于收藏婴儿的衣物。
我一狠心,说:“这些东西是我买的。”
“鬼扯!这明明是邮局的箱子!”宗师有化身捕快的意思。
“在网上买的,卖家给邮过来的。”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笑话,让你看看什么叫随机应变。
“你买这些干什么?”宗师继续严厉逼问。
“一个同事要生小孩了,我打算去看望的时候送给她。”这么会儿工夫我都能写本故事会了。
宗师显然不肯相信:“那为什么放在房东的房间里?”
“邮局送来时我不在家,是他帮我签收的。我回来看完就放在他那儿了,没往回拿。”我一咬牙又加上了一句狠料,“住在一起,我俩的东西难免会混着放。”
他伯父帮忙找补道:“是啊,他们是男女朋友嘛,东西不会分那么清楚的。”
就差说他俩都睡过一张床了,现在共用一个写字台有什么稀奇。
伯父虽然好哄,但生性多疑的宗师却不是一般角色。他看看衣服,再看看我,又看看衣物,又看看我,眉头竟然逐渐地松展了开来,嘴边甚至出现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气场太诡异太不祥,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宗师把头转向伯父的方向,又用我听不懂的方言说了一句什么,直说得伯父两颊涨红,额头锃亮,双目含春,神采飞扬。
我咽了一口唾沫,趁他们不注意,右手背在身后,偷偷地拨通了姐夫的电话号码。
气氛实在是太可怕,连伯父都突然跟中邪了似的。我一人实在承受不来,姐夫你赶紧来救场吧,最起码也能当个翻译官啊。
电话刚拨出去,就听见他伯父盯着我的小腹用惊喜的口吻号道:“大咪,你怀孕了?”
我被雷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望着差点喜极而泣的他伯父,以及那个自认为破译了密码而居功至伟的他亲爹。
如果说我上辈子有幸是个街边的小裁缝,那宗师就是个奢侈品设计大师,这么惨绝人寰的想法,他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是怎么组织起来的哟。
更暴力的是,姐夫在那边一接通电话,就听到一个中年男子以破音了的海豚音向世界宣布:赵大咪怀孕了!
刚愎自用的宗师不等我说完,就用施舍的语气对我说:“孩子生下来如果是个男的,我就同意你进我们家。”
你丫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差不多行了,还搞出乡土连续剧了!
“你不要有顾虑,好好养身体。李程先不出国了,我们尽快给你们办婚礼!”他伯父在一边也没少寻思。
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闭着眼睛仰天长啸道:“我没怀孕!你们想太多了!”
“未婚先孕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过看在我孙子的分儿上,我就不追究了。”宗师化身成饥荒年代的大善人,施舍个没完没了。
“婚礼要搞得隆重一点,在你们俩的老家还有北京,都办一次,亲朋好友多多来,一定要搞大搞足搞喜庆!”他伯父的臆想连篇累牍。
我欲哭无泪道:“你们能不能冷静一下,听我把话说完。”
宗师摇头晃脑地往客厅走,自言自语道:“我终于晓得这个小兔崽子为什么失踪了,是搞出人命来怕我骂他。虽然这个儿媳妇档次的确太低了一些,但是看在家族有后的分儿上,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难得糊涂嘛!”
他亲爹啊,您还真够糊涂的!
“哎,你去告诉李程这个小兔崽子,我不骂他,让他马上滚回来!”宗师对我宣旨。
他伯父难得安静,溜溜地走到门口把我的拖鞋拿了过来,指着我脚上两公分高的鞋跟说:“你以后不要穿这么高的鞋子了!”
我一边被强迫着换拖鞋,一边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来一句话:“其实我不是房东的女朋友!”
房东啊,别怪我,都是你这俩长辈给逼的,谁让他俩一冷一热说得普天同庆,完全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
“那当然了。”他伯父竟然连一点儿吃惊的意思都没有,无限欢喜地说,“你是他的太太!”
我还是他的口服液呢!
“哼。”还是宗师英明,果断地表示了反对,“领证了才算是合法夫妻,现在他们还是非法同居关系!”
我深吸一口气,正想破口大骂,门铃突然很急促地响了起来。
我的宣言被堵在了嗓子眼儿,呛得我直咳嗽。
我刚身形一动想去开门,他伯父马上阻止道:“你别动,我去开!”
亲娘呐,为什么我一个没怀孕的人,在他伯父眼里却好像刚流了产一样金贵。
他伯父警惕地在猫眼里看了看,突然回头用很不可思议的语气说:“怎么是老乔家的儿子!”
我一听,咳嗽都给憋回去了,呼地一下蹿了过去,刷地打开防盗门。
我的救命恩人啊,你可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