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处在旋涡中心,朝廷里大臣们分成两派:一派主战,认为要匡扶清室,必须要和乱臣贼子血战到底;一派主和,拿出了君主立宪的老唱本,希望能给朝廷和皇上一个体面的台阶。 小皇上和太后是没有主意的,听了这边听那边,哪边都要倚重,哪边都得罪不起。更多的八旗贵胄,在醇亲王载沣被汪精卫等人预谋刺杀未遂之后,缩在各自府中,纷纷称病,不敢出头。各家府门都紧闭着,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好像只隔了一炷香的工夫。除了之前罢免后又起复,回来力挽危局被认命为内阁总理大臣的袁世凯的府邸,朱红大门从早到晚开着,前来议事打探走门路送礼的轿子堵了整整一条胡同,沈云沛的轿子也在里面,他已经看清了局势,知道大清朝气数已尽,来找袁大人,名义是拜会探访,其实主要心思放在一个“探”字上。自从上次求救未果,沈云沛心里已经对袁世凯有些疏远之意,无奈人强不过势,转了一个弯,他还是要来低头赔笑脸。

袁府的小花厅是主人会客之所,摆着几把椅子和酸梨枝的茶几,墙上挂着几张字画,都是当朝当代的出品,墙角摆着一个大花瓶,插着几根凤尾竹,算是唯一的装饰。沈云沛坐定了,整理了一下仪容,他今天特意穿了便服前来,好让这次拜会多些情谊在里面。这会儿又觉得有些不妥,万一一会儿袁大人出来一身官衣,自己岂不是又让人耻笑?好在袁世凯穿的也是便装,人未到声先至,笑着问:“云沛老弟,这一向可好啊?”

沈云沛松了一口气,忙站起来行礼道:“袁大人……”

“哎,客气什么,在自己的家里,随便一点就好。”袁世凯看起来心情不错,忙了一整天也不见疲惫,“来人,上茶。再把昨天恭王府送来的那篮子内制点心装上一盘子,我和云沛老弟边吃边聊。”

沈云沛有些受宠若惊了,看袁大人更不像刚刚拒绝他请求的样子,要不然就是他的表演工夫已臻化境,有事也可当做没事。

“袁大人,”沈云沛斜着身子,半个屁股放在椅子上,语气诚恳地说,“您看眼下这局势……”

袁世凯抬了下眼皮,眼中精光一现,又隐在满脸笑容后面:“局势紧张啊,沈大人的家乡不是也挂上了革命党的旗帜了吗?”

“袁大人,您的意思是?”

“大势所趋,老朽临危受命,不得不出来料理局面。热门”袁世凯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都说皇恩浩荡,少不得要拼了这条老命吧。不如沈大人,不做官了,还可以做实业,一样可以兴邦为国。立宪也好,共和也好,都要穿衣吃饭,都要收税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云沛心里算是有了底,不等他开口,袁世凯又问:“听说那谋划了多时的铁路到现在连终端到哪儿还没研究明白?人家比利时人可说了,要是明年初再不动工,就算咱们失约,要赔偿人家一笔银子呢。云沛老弟,这件事我可交给你了,好歹你也挂着邮传部的侍郎,不能光拿俸禄不做事啊。”

沈云沛一惊,忙站起,说道:“袁大人,不是小人有意拖沓,实在是有苦衷啊。本来这铁路终端我已经请人测绘过了,在海州最为合适,连接了港口,到时候海路和陆路贯通一线,能令我们的运输能力大增。”

“那就这么办吧。”

“不过有人反对。”沈云沛苦笑了一下,“张謇张大人认为铁路终端应该修在南通,还说我是‘戋戋之村气’‘收卖荒地及增涨北线’‘以图穷而现’,搞得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胡闹。”袁世凯瞪起眼睛,“都什么时候了,还狗扯羊皮争来争去?这件事我定了,就按你的意思办,重要的是抓紧时间,不要让比利时人说出什么来,我可没工夫应酬那些洋人。”

沈云沛从袁家出来,脚步轻松了许多,却没想到回到自家门前,还有一桩烦心事在门口等着他。

杨靖安来了大概一个时辰,门房是从海州沈家跟过来的,与他相熟,请他进到屋里等,他拒绝了,让门房搬了条凳,坐在门口,也好把这一身的风尘仆仆好好给沈云沛看一眼。

沈云沛见了,眉头轻轻一皱,伸手堵住了杨靖安一肚子的肺腑之言:“先进去再说。”

这语气让杨靖安摸不到根底,心里先虚了,跟在沈云沛身后进了客厅。还没等他下跪哭诉,沈云沛冷哼了一声:“你还真敢来?”

“老爷,我有委屈。”杨靖安声音哽咽了,眼睛里含着泪光,“老爷,请您给我做主啊。”

沈云沛点点头:“好,来人,把米福给我叫来。”

米福是在杨靖安动身当天便被文清韵派到了京城,把掌柜们的联名信送到沈云沛手里,更细致地讲了这些日子以来海州沈家发生的一切。

沈云沛冷冷地看着杨靖安:“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杨靖安额头上冒了汗,低着头不知所措。

“亏我那么信任你,把沈家交给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要不是我早答应过夫人,不管怎样都放你一条生路,现在我就把你交给衙门,让他们好好审审,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墨之是怎么死的!你身上背了几条人命,难道还要我一一给你说出来吗?”

杨靖安觉得头顶炸雷一般,劈得他站立不稳,扑通跪下,嘴上却说:“我没有,是他们诬陷我……”

沈云沛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扔到地上说:“张墨之亲笔写来的,你们联手挖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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