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老九相中九连环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他远远地见过她一眼,心里便惦记上了。不过那时候九连环中意的是钟汉,他还是个没出息的小喽啰,做梦都不敢想。这次进城,他跑去见了她,两人喝酒叙旧,后来他就动手了,她确实抗拒,但力不如人……
“丰老九,你,你为了一个婊子,我都替你脸红!”钟汉气得要吐血,看见于家泰从屋子里出来,话锋一转,“你给她点钱不就行了?”
九连环第二次被人当众叫婊子,还是她一直心里中意的钟汉,愤怒可想而知。她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告诉他们,她不会善罢甘休,她好歹也在江湖上混过,现在青帮的侯帮主是她的干哥哥!他们已经去省上喊冤了,要是处理得不公道,她不介意到广州到北京去告状!
不管钟汉怎么为丰老九求情,于家泰就是不肯应允。这件事太过恶劣,如果轻易放过,对百姓没法交代。何况还在这儿风口浪尖的时候,若是传扬出去,成为口实,连钟汉也有危险。照他的看法,丰老九一定要罚,要重罚!
钟汉咬着牙说:“我要是不同意呢?”
“我的都督!”于家泰摆出一个从没见过的严肃面孔,“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土匪山大王,你是革命者,是要解救天下的老百姓!”
钟汉说:“我连自己的兄弟都保不住,还怎么去救别人?”
于家泰像是专门跟他抬杠:“你不光这一个兄弟,你要服众!是他一个受些皮肉苦,还是大家抱着一起死,你想清楚!”
钟汉明白,他没有选择。第二天一早,在南城外校场临时搭起的台子上,海州城人看了一场杖责的好戏,丰老九是条汉子,从始至终没有半声哎呦。人群后头一辆马车的车帘掀开一道缝,露出九连环半张脸,看了一会儿,回头对同在车里的侯堂主说,你满意了?以后我和你家青帮再无瓜葛!侯堂主笑了,把九连环拉进怀里:“美人,我怎么舍得?”
这件事并没有因为丰老九受罚而终结,省督军发来信函,大加斥责,告诉钟汉如果必要,可以遣散部分下属,他派了一队新军,不日抵达海州。而钟汉身边不少人,早已经受够了没完没了的规矩束缚,又看见丰老九的下场,纷纷不告而别。
倒是丰老九,闷头不语地养伤,伤好了还在钟汉身边,没说过半句埋怨的话。伤好了,他又主动找了几个从花果山一起出来的老哥们儿,一共十五人,和钟汉重新换帖结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让钟汉的心里安慰不少。
文宇竹不在结拜之列,不过因为和钟汉的特殊关系,加上略通文墨,被派到公学去做督学。文清韵看到弟弟总算走上正途,心中欣喜,给经费紧张的公学捐了大笔银子,第一期考试结束,有三个贫门学子拿了一二三名,还是文清韵从甡茂永拿了一笔银子出来,把三人送到东洋学习。这是海州城继沈孝端之后的最初一批留学生,日后学成回国,在各自的专业都有建树,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又过了两个月,文清韵打发人把清株接到沈家,回来时候清株笑嘻嘻的,看得钟汉发愣:“怎么了?得到什么宝贝了?”
“我姐怀上了。”清株眼睛里闪着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兴奋,真心实意地高兴着,“多不容易,慎儿死了,姐姐也丢了半条命。这些年我没见她真的开心过,能给沈家生下一男半女是姐姐的心愿,这下总算如愿以偿。”
钟汉听着,心里沉了一下,眉头皱起又展开,原来自己那么傻,要把事实摆在眼前,才明白什么叫做白日做梦。现如今,梦该醒了。那晚钟汉喝醉了,拉着于家泰非要学唱革命歌曲,整个都督府响了一晚上腔不成腔调不成调的歌声。天快亮的时候,钟汉躺到清株身边,手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脸颊,沾了一手湿湿的泪。
“对不起。”他模模糊糊地说,手抬起来,被另一只手握住。
“我姐是沈家的大少奶奶,一辈子都是。我是你的媳妇,一辈子都是。”清株温柔的声音落在钟汉身上,把这个强悍的男人压垮,扑在她怀里。
文宇竹是整个海州城最高兴的人了,两个姐姐几乎同时有了喜,他要当舅舅了,督学的事也做得顺利,在公学的生员眼里,年轻的他自有一股威严。他们闲来无事总喜欢到他的房间里来,缠着他讲死里逃生被逼上梁山的故事。他讲的时候,心里涌起的是从未有过的骄傲和自豪。这一切来得太快,把他捧上了天,脚步迈得老高,却不觉得是虚浮。
文清韵在家里养胎,这一次她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吃饭改成小灶,要雪莲亲自盯着。沈孝儒每天两次来看,见她肚子一天天隆起,笑着说,我想要个女儿,凑成一个好字。冬梅跟在沈孝儒身后,指责他,说话不经心,姐姐盼的可是儿子呢。长房要有个正出。
文清韵假装听不出话里的话,她还防着冬梅呢,所以也假模假样地笑:“我没想那么多,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无心的话听在有心人耳朵里,像针扎一样,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回到南院,冬梅拉过沈浩,手抠着那个细小的还未成人的胳膊说,你一定要记住,娘做了这么多,全是为了你。你将来要是不孝顺娘,会天打雷劈的。沈浩听不明白,还闹着要退了先生,也去公学。冬梅一巴掌打在儿子屁股上,督学都是杀人逃犯,你要找死啊?冬梅没别的指望了,杨靖安一去不回头,可能整个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