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强调:“沈家是我的。/小船君,这可是咱们事先讲好的,甡茂永一半股份归你,宅子归我。”
小船津岛哈哈大笑:“放心吧,我对那座宅院没有兴趣,不过你想衣锦还乡罢了。”
沈浩冷笑:“对,我说过,早晚有一天,我要回去,成为沈家真正的当家主子!”
自打把房契交出去,文清韵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表面上她还是一如既往,每天早上起床,先到花房看看沈萱。沈诚走了以后,沈萱矢志不嫁,在花房搭了一张床,与花为伴。本就内敛的性格,如今更沉默了,常常是文清韵问了十句,她也不答一句。这一个月,她不浇水不施肥,让一屋子花自生自灭。文清韵劝不了,转头去看沈芷。这几年,沈芷也变了,原本是个混沌的丫头,只会跟在哥哥姐姐屁股后头瞎转,忽然就有了心计和主意,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义演义卖,少不了她。沈杰离家的第二年,沈芷搬进南院,不时带些陌生人回来,唧唧喳喳地开会,一闹就是半宿。文清韵不敢多管,又不敢不管,只好在院子外头咳嗽两声,有时人散了,大部分时候里面的人听见了当没听见。她担心不知哪天,沈芷也走了,所以天天要看到才能安心。
米青山被日本人抓起来的消息传回海州,文清韵觉得喉咙一阵腥甜,喷出一口血!
大势已去。文清韵倚在贵妃榻上喃喃自语,老管家高旺站在一边,他还有一件更坏的事,不想开口,又不得不开口。
“大奶奶,汇通银行来电话了,说要是不能还钱,他们就让债主来收房子。”
文清韵眉头皱着,问:“债主?钱是向银行借的,怎么冒出来个债主?”
“我也问了。他们说银行负责联络担保,这笔钱是私人拆借。”高旺明显老了,整个脸耷拉着,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
“不对,”文清韵直起身子,“当初借钱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大奶奶,我去打听了,你知道谁是咱们的债主?”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高旺索性一股脑说出来,“是海赣商社!沈浩大少爷联合日本人,把铺子和宅子都弄过去了。”
“高管家,你说,咱现在还有办法吗?”
“办法?除非找到东海,那个王八羔子,就是毁在他手里了。/”提起那小子,高旺恨得直咬牙。
文清韵苦笑:“米经理去过他们家,家里人早搬走了。没人见到过他,人海茫茫,上哪儿找去?”
“这小子,没有好下场。”高旺也只能诅咒一句解解恨了。
他们不知道,东海现在已经到了满洲国,这一切都是小船津岛暗中指使,先找人把东海一家老小秘密押送到新京,然后威胁东海就范。东海偷出本票,换了一张船票,找家里人去了。他以为小船津岛会信守承诺,一家人能有吃有住活下来。可小船津岛为他们预备的是另一种命运。到了东北,东海一家人被押送上一列闷罐车,到了哈尔滨附近。下车的地方看起来荒芜,只有一个围着铁丝栅栏的灰色院落。在同行人惊恐的神色中,东海察觉到危险,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这里便是臭名昭著的731,东海眼看着家里人一个个凄惨死去,心里充斥着悔恨。但对很多事情而言,做出了选择,就没法回头。
“没办法了。”文清韵沉默半晌,终于承认这个事实,“高管家,预备下一步吧,别等着人家上门赶我们走,我们自己搬!坏事也是好事,日本人眼看就要进来了,躲了吧,兴许还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高旺含着泪点头:“大奶奶,我明白!”
文清韵带着沈家老小搬到东城一处大杂院,带给海州人的震动不亚于皇帝逊位或日本飞机来投弹。虽然她这大杂院也是沈家的产业,虽然她力求体面地让两位小姐坐在封闭的严严实实的车里。人们还是在沈萱和沈芷下车时,准确到分秒不差挤过来,看到了她们,继而发出啧啧声,看,这就是那个老姑娘,看,这就是那对双胞胎里的一个。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还有人站在人群里摇头晃脑地念,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沈萱和沈芷恨不得穿上隐形衣,逃开这一份难堪尴尬。文清韵却越走越慢,到门口站定,转过身,看着大家。
“今天搬家,谢谢大家来捧场,”她开口微笑,“以后街里街坊的住着,有什么到和不到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家里乱,就不请大家进来坐了。改天有时间,欢迎大家来做客。”说完款款转身,留下一片静默和惊诧。
半晌才有人说,看看,这才是沈家大奶奶的风度。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咱海州城头一份的呢!
大家又站了会儿,自己觉出没趣,各自散了。
沈家的下人大部分留在旧宅,沈浩说,只要他们愿意,他永远不会辞退,沈家大少爷给他们养老送终。这话说得多体面,很多原本对沈浩和冬梅这一房颇有微词的下人彻底转变了立场,心甘情愿地伺候起新主子,反而对跟定了文清韵的小多子和高旺几个颇为鄙夷了。最让人想不透的是巧凤,她算是冬梅那房的人,当初冬梅走的时候,她不跟着,现在冬梅回来了,她搬出来。她跟人说,赚钱也不能昧着良心。她宁可吃点苦头,不让人骂卖国贼。高旺的儿子选择留下,沈浩提拔他做二管家,进门就赏了十块钱,顶他老子一个月的薪水。沈浩说,只要高旺也肯留下,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