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诚点点头,脸上挂出一丝笑纹:“任子说我长得凶,会横死对不对?你们两个还打赌我能不能活过五十岁,放心,这个赌我跟你接着打,不过是赌我能不能活过八十岁,你小子敢吗?”

小猴笑了:“不敢,现在我看您活一百岁也不费劲,干嘛要打赌?”

钟诚转头看着沈孝端说:“二叔,谢谢你。[]”

沈孝端又恢复了那副板板正正的模样:“你最好记住。”

“家里还好吗?”钟诚问到了这个绕不过的话题。

“你娘被抓走了。我们正打算救她出来。”沈孝端冷漠执言,看得小猴直犯傻。按说这个时候不是不应该刺激病人吗?

钟诚沉默着看着屋顶,上面是土地,地上有日本鬼子,还有他没完成的任务——狙杀小船津岛,现在又多了一个营救文清韵。从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当她不是亲人了。又过了半晌,谁都看得出钟诚在积攒体力,他终于能自己坐起来,说:“现在我该去做事了。”

沈孝端吓了一跳:“你疯了?伤还没好,不要命了?”

“要救人。”钟诚不想说话,节约体力。

“胡闹!你这个样子,出去被人发现怎么办?”沈孝端看看周围,想找出一个同盟军,谁知道小猴却误解了,火上浇油往起蹦,“连长,我跟你一起去,还能有个照应。”

钟诚摇摇头:“我去探路。这里我熟。”

小猴急了:“他们也熟你。”他说的是实话,这是地头蛇的毛病,海州城有几个人不认识堂堂的沈家二公子呢?出来进去这两次已经是太大的幸运,人不可能永远走运。

钟诚感激地看看小猴,印象里他是一个只会跟在长官后头的毛头小子,蹦蹦跳跳的猴子,现在他要挡在长官身前。这是对军队的责任,更是一种只有男人才懂的义气。

沈孝端摇头叹气:“胡闹,你们简直疯了。我不同意!”

小猴笑笑:“沈大夫,您妙手回春,可是这会儿要是不让我们连长出门,就怕他会急出更大的毛病来,您放心,我们绝对不冒险,就去看看环境。800”

沈孝端颓然地坐下,再抬头时,眼里有了水色:“小心点,注意他的伤口,不能碰水,还有……”

钟诚让人帮他紧了紧绷带,痛得脸都有些扭曲了,还对着沈孝端扯出一个笑容:“二叔,您就放心吧,我死不了。”

钟诚躲在街巷墙根下头,身子紧贴墙壁,小猴打扮成一个拉洋车的,绕着司令部转悠,十几分钟后,从另一边走过来,抹了一把汗:“不行,戒备太严了,里外三层岗,没有重武器咱们根本攻不进去。”

钟诚点点头,这些他之前就想过,要从驻屯军司令部里往外救人,跟在海州城隔山望海刺杀天皇一样不切实际。

“连长,上来吧,我拉您回去。”小猴转了车身,“别担心,摔不着你,小时候我常跟隔壁哥哥去玩,他一家三代抬轿拉车,我的本事不比他差。”

钟诚苦中作乐:“那我不真成了军爷?要是方团长知道,非骂死我不可。”说归说,身子要动没动的时候,突然从墙里探出一支枪口,顶在他腰眼上。

“不许出声,跟我们走。”一个低沉的男人说。

钟诚慢慢举起手,那人递过来两条黑布:“自己把眼睛蒙上,别找不自在。那个拉车的,你也是!”

两人挤在一辆车上,被人拉着往逆着风的方向跑,走了大概半个钟头,车子才停住。

还是那个人,这次换了揶揄的调门:“行了,舒坦够了,下来吧。”

下来也不让他们摘下蒙眼布,有人在后面用手推着他们往前走,转了几个弯,上上下下台阶,钟诚闻到一股土腥味,听到几个人低声说着什么,见到他们,话音戛然而止。

这是另一间地下室,头些年年景不好,老百姓为了存点粮食和蔬菜,挖了不少地窖,掏掏就能住人。这间格外宽敞些,能闻见新鲜的泥土味。钟诚眼睛上的蒙布被人拿了下去,手还捆着,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人。

“三弟,我知道是你。从你说第一个字我就听出来了。”钟诚点点头,“多年不见,想不到我们兄弟在这儿碰到了。”

沈杰有些羞赧,看了看身后阴影里坐着的刘长林,吸了一口气说:“没办法,不这样怕你不愿意来。你们现在防我们跟防贼似的。”

钟诚扭了一下身子,给自己调整了一个看起来舒服的姿势。刚才还茫然,现在心下全明白了。眼前这几个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加起来就是方世骥一直防范又一直敬佩的另一股坚守在海州的抵抗力量——红字头的抵抗力量。方世骥严令下属必须远离他们,因为这样方团才能从军部要来必需的粮饷军火,才能在锦屏山坚持。方团的人心里都明白,他们早晚会碰面,但没想到是在这个时间,以这种方式,没想到之间还会牵扯到兄弟手足。

沈杰长大了,年少轻狂的脸上多了两道皱纹,额头上有一处明显的伤疤,见钟诚看,低了低头,手指着说:“子弹擦过去的,差点就没命了。”

“跳弹。”钟诚看了一下自己的小腿,有一处差不多的伤口。几年的陌生和距离在同样的创痛下消失了。沈杰忽然叹了一口气,意思钟诚懂,他们回到了原以为回不去的地方。

几年前沈杰离开家,直奔延安,那里有很多像他这样不甘心受压迫做亡国奴的进步


状态提示:第87章--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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