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夫人安排给宝婉晴住的,是起名为迎曦院的一个破落院子。
因为无人居住,年久失修,所以看着便是一付衰败模样。
外头是秋高气爽,进了屋子,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和潮湿。
宝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道:”院子本来是极好的。只不过下人偷懒,疏于收拾。等我派人着紧拾掇拾掇,保你住得舒舒服服,和正经大家千金的闺房没有两样。“
话里话外揄挪宝婉晴不是名正言顺的大家千金。似乎乡野丫头有这样的屋子住,都是抬举她啦!
宝婉晴笑靥如花,语气温顺地说:”多谢婶婶。你和我爹,哦不,是我叔叔,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无暇的一双啊!你们俩个对我这样尽心尽力,照顾有加,叫我如何感激才好呢?就是我那死去的娘,在九泉之下,怕是也会大笑几声的!“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着宝夫人的神色。
果然,宝夫人原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掩饰地掏出绢子拭了拭鼻翼,转头对徐嬷嬷说:”传我的话下去,晴娘子的迎曦院,就照着家中几位娘子屋里的样式,立马布置起来吧!你们若敢怠慢,我可是不依的!“
徐嬷嬷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
”至于这两日,且带晴娘子去四娘子那里歇息。“宝夫人说完了,皱一皱眉头对宝婉晴说:”一大家子的事情,都指着我来经管,我也不得空陪着你了。“
宝婉晴也不拦她,不咸不淡地说:”婶婶自便,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于是,宝婉晴和秋红便被徐嬷嬷踢皮球似的,另着个叫侍棋的丫环领着去了四娘子的春惜院。
四娘子只有七岁,自幼在宝府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外表看着柔弱,却最是多心,当下不悦地说:”来了打秋风的亲戚,为什么不领去三娘子那儿,却偏要安排在我屋里呢?“
她晓得大娘子和二娘子是宝夫人的嫡亲女儿,不敢编排,所以只扯上和她一样同为庶女身份的三娘子。
宝婉晴见她一双点漆般的水眼睛,不屑地瞟了自己一眼,和侍棋说话的时候,并不避着自己,便把这小丫头尖酸刻薄的本性看了个一清二楚:敢情在她眼里,自己不过是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怪不得她正眼也懒得看自己一眼哩!
被派来领着宝婉晴的侍棋,也是宝夫人身边侍候的,哪里会将四娘子放在眼中?
于是撇了撇嘴道:”这是夫人的吩咐,我们做下人的,难不成还敢问问夫人为啥要这样安排?四娘子若真想晓得,何不亲自去问问夫人呢?“
她知道,就是借四娘子两个胆子,也必是不敢去问夫人的!
果然,四娘子的小脸呆了一呆,这才出声道:”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可不惯和陌生人同住一室的。不拘把她搁哪间屋子就得了!“
说完了,就象眼睛里没有宝婉晴这个人一般,自顾自地走了。
侍棋也不去理她,把四娘子的大丫环叫了来,指手划脚叮嘱了一番,便也扔下宝婉晴,覆命去了。
那大丫环见好端端地又给自己添些事情做,心里十分不忿,嘀嘀咕咕地说:”也不晓得哪里钻出来的,却跑来给我们添麻烦。“
宝婉晴心里冷笑:看样子,自己额头上不但刻了打秋风三个字,怕是还有请欺负我四个大字呢!
不然为啥见着她的人,个个恨不能上来踩一脚的模样?
”今儿个,我见识过的狗眼看人低,怕是比我活了这么些年见识得还要多呢!“宝婉晴笑嘻嘻地对秋红说。
秋红早就忍耐不住了,此刻见宝婉晴发了话,便接道:”可不是吗?俗话说的,阎王好见,小鬼难求。晴娘子等见了宝夫人,就该揭发揭发这些眼睛被眼屎糊住了的人,凭什么就说咱们是打秋风来的?“
宝婉晴象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依旧一脸的笑:”我才懒得跟这些下人一般见识呢!日子还长,她们以后自然见分晓。“
秋红哼了一声说:”亏得晴娘子气度大,要是换了我呀,大嘴巴子伺候,保证打得她啪啪啪爽得不能再爽!“
”哎呀,我真要计较,怎么也得同她们的主子计较才对嘛!不是一个层次的,还是免了吧!“宝婉晴根本不放在心上地说。
眼前两个人一递一声地说着话,那大丫环的脸渐渐就涨成了猪肝色,却是将嘴唇咬了又咬,忍住了没有吭声。
就算是来打秋风的,若真的跑去宝夫人跟前进言两句,不但自己要受责罚,怕是四娘子也脱不了干系吧?
这话再传到石姨娘耳朵里,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自己。所以,大丫环是敢怒不敢言。
忍着气,帮宝婉晴收拾出来一间卧房,便打死也不往宝婉晴跟前凑了。
到了吃饭时候,也没人来请宝婉晴吃饭,更不要说秋红了。
宝婉晴也不客气,出了屋门揪住一个小丫环问:”宝府的饭厅在哪儿?快些带了我去。“
她手劲儿不小,揪得那小丫头瑟缩了一下,才怯生生地回道:”娘子可以先松开我吗?不然我没法走呀!“
宝婉晴笑了起来,这才松了手,冲秋红一摆头:”走!“
两人跟着小丫环来到饭厅,看样子开席不久,一屋子的人正围桌斯斯文文地用着晚餐。
宝婉晴扬声说:”哎哟,你们怎么也不等等我呀?爹,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呀?“
众人闻声齐刷刷地回头望向宝婉晴,听见她喊爹更是诧异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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