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再回到老人身上的时候,马三炮发现老人的脸上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烈火过后是灰烬,欢聚之后是悲离,高兴之后忧伤,这个世界是如此阴阳转变,人生也是如此正负交杂,马三炮原以为是老人说话累了,情绪有些低落,哪知老人的脸上变成忧伤之后,打开了另外一个话匣子。
老人道:“后来,后来的事情我有些不想去想。因为一旦想起来,我就觉得没有一件事情是对的。我们结婚了以后,开始了自己的生活。生活就是生活,真真实实的生活,掺不得半点假,来不得半点虚,就算是一顿饭都要亲手去做,一件衣服都要从自己的口袋里去买。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了什么叫生活。我有点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以为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去生活,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人总要走这一步的。结婚了以后我才知道我丈夫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几乎耗尽了全部的积蓄。全部的积蓄啊,这些都是他用命换来的,可是因为我的虚荣心就这么地散尽了。我很感激他这么听我的话,这么为我不顾一切,可是我更加担心他用什么来支持我们的生活。时间马上给了我答案,真实的答案,虽然我一百个不愿意接受,但是我不得不接受,那就是我在一个风光的婚礼之后,生活马上又回到了从前。我知道我丈夫想让我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可是他没那个能力。”
“那个……”马三炮问老人道:“他可以再去干点什么呀,比如说原来贩盐,路数也熟,很快就能再赚到钱。”
老人莞尔一笑,道:“人这一辈子时机最重要,抓住了就发达了,抓不住,就狗屎不如,这个道理你们以后就会知道。贩盐虽然犯法,但只要足够小心,再加上运气,就是个时机,可是这样的时机马上就有了变化。”
“什么变化?”
“具体我也不清楚了,我一个女人,关心不了那么多的大事,反正是盐没那么卡的死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利可图了。他也继续折腾过几回,做过一些其它的生意,但都没什么起色,反而还折了一些本钱。”
故事到了低谷,听故事的人也到了低谷,马三炮有些不甘心,道:“能闯的人就一定能发财的。折了本钱算什么,只要能闯,什么都能干成。”
老人抿一下嘴道:“他确实又去闯了,因为有一天他突然说要送我一件旗袍。我们结婚三年了,我都没买过新衣服,你们知道对于一个漂亮的女孩来说,三年没买衣服意味着什么吗?太多了,意味的太多了,太多的感受都让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我做梦都想买一件新衣服。我的要求已经不高,不论是多么便宜的,只要是一件新衣服就可以了,但是一天夜里,我丈夫兴奋地说要送我一件心旗袍。那是我做梦都想要的衣服,从我是个姑娘起,我就梦想着有一天能穿上旗袍,所以当我丈夫说出来的时候,我都要惊呆了。”
“旗袍很贵吧,他哪里来的钱?”
“是的,对我们来说,旗袍很贵。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钱,于是我就问他,他说现在没钱,不过马上就要有了。”
“这次是什么买卖?”
老人这次没有回答马三炮,而是抬起眼,把视线放在三个孩子身上扫了一圈,然后说道:“你们今天晚上做什么了,奶奶都知道。”
老人的话一出口,就把马三炮震住了,他的脑子里马上闪出他们去小花家偷窥的情景。马三炮和五狗子还有马丽丽去小花家纯属是好奇,或者是玩去的,并没有什么目的性,但是如果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别人的嘴并不会为他们着想。他们这种无聊的行为很可能被别人添油加醋大肆发挥,那时候马三炮就更加臭名远扬了,而马丽丽也会受牵连,所以老人的话一出口,马三炮就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
这个出入院门没声音的老人让马三炮一时语塞,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道:“奶奶,我们就是肚子饿,跑村头偷吃了几个西红柿,不信你看!”
众人的目光随着马三炮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五狗子十分争气地在脸上留下了吃西红柿的痕迹。五狗子吃什么东西都要在脸上留点,现在他的脸上有红色的西红柿渍,还有馍片的渣子,那些西红柿渍虽然不是很清楚了,但还是能看清楚。
五狗子也很配合地扬起脸让老人看。老人看了几眼,笑道:“你们这些小家伙,什么地方有吃的往什么地方跑,倒是不怕把你们饿着,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些,我说的是你们肯定还去了一户人家。”
老人肯定的语气让马三炮心里没了着落,难道她真的知道他们去了小花家?她老胳膊老腿的,连出这个院子都费劲,怎么可能会跟踪马三炮,并和他们去了小花家。马三炮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就干脆什么都不说。五狗子则根本没把这当回事,五狗子是现实主义,他现在最大的目标一定是那最后的一块馍片,只要有合适的时机,他一定会把它塞到嘴里。
老人也没看马三炮,她的重点好像并不在于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而是要说出她的话。也许她也知道我们这些孩子只是贪玩,并没有什么目的性地去干一些事。
老人道:“为啥奶奶要说你们去了一户人家呢。因为你们晚上在村里玩,真没什么好玩的,奶奶在这个村里过了这么多年,什么都知道,这个村里能玩的,你们白天都玩了,白天都玩了,晚上还有什么好玩的,晚上村里人都睡了,家家户户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