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二弟——为兄也是担忧这一点啊!”司马朗听了,不禁踌躇着说道,“其实,依为兄之见,你这条帮助曹丞相‘借力晋爵,更上层楼’之计既已提出来迎合了曹丞相的心意,效果便可谓已然达到。日后不如来个适可而进,暂且徐思而缓处,辨机而慎动……能够不和杨氏、荀氏、王氏三大世族正面交锋,就千万不要正面交锋。否则,三大世族届时会将所有的压力都发泄到我司马家身上,那可就麻烦了——当年郗虑屈从曹丞相之意而诬害孔融大夫之后不就是被三大世族攻击得体无完肤了吗?更何况我司马家与三大世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交结至深,真要正面交起锋来,必是两败俱伤的残局啊!”
“大哥过虑了。小弟自然会把握好这一切的分寸的。不过,和他们既不能正面交锋,那就换成‘隔山过招’罢。”司马懿脸上淡淡而笑,温声说道,“小弟还是坚持这样一个看法,恰是在这样险峻而艰难的局势之下,我司马家更应该紧紧攫住这个机遇,逆水行舟,迎难而上,独辟康庄,独创奇功,一举获得曹丞相最大的满意和信任!”
“二……二弟!”司马朗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满面惊讶地看着司马懿,半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你……你真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偏向虎山行啊!你居然还想以‘阳予阴取,先予后取’之术操弄他曹孟德?他可不是曹丕!”
“大哥,我们有时候就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俗话说得好:‘破得险中险,方为人上人。’天下之事,危险越大,则机会越大;困难越大,则成就越大。我们司马家若能突破难关,为曹丞相争得国公之爵、九锡之礼,则曹丞相必有重报。”司马懿越说越是兴奋,末了竟是手舞足蹈,满脸放光,“只要曹操视小弟为第二个‘郭嘉’,小弟便有机会施展身手暗暗操弄他!——到时候,这许都城中,便是我们司马家族独占鳌头了!同时,也离我司马家‘异军突起、后发制人、扭转乾坤’大计的全面实现就更近一步了!”
“二弟……二弟……”司马朗有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一向庄重自持,动不逾矩,今日却连番口出狂言,未免太过自负了!”
听到司马朗这番话,司马懿顿时面色一沉,一下便敛去了脸上的高傲狂放之情,整个人一瞬间就像变成了一座青铜雕像般冷峻镇静。
他向司马朗深深俯下身来,缓缓道:“大哥教训得是。小弟一时失态,实在是有违圣贤中庸之道,让大哥见笑了——不过,关于推助曹丞相晋公加礼之事,小弟胸中已有一条计策,只怕有些浅陋,说出来难免会贻笑大方。”
“二弟,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言谈举止从容中道,令人无从窥测,这才是大圣大贤的修为。为兄相信,以二弟之隐忍坚毅,将来在这方面的造诣必是非同凡响的。”司马朗见司马懿刹那间便将自己的表情和心境调控自如,心底亦是暗暗称奇,沉吟着开口说道,“你有何计策?且说来让为兄听一听。”
“本来,董大夫他们一心想要联合许都城中的名士大夫共同推戴曹丞相晋公加礼,这固然是上上之策。”司马懿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为了遏制曹丞相此番坐大成势,也为了维护朝局的平衡,杨太尉、荀令君、王司徒他们必会千方百计阻挠不已,使董大夫等人不能得手。所以,这条上上之策,就成了纸上谈兵,再也无用了。”
“这一点,我们都看到了。”司马朗微微摇头,轻叹一声,“正因如此,我们才会落得个骑虎难下的局势!”
“其实,我们可以跳出许都城这个小圈子,放眼四海地考虑如何推戴曹丞相晋公加礼这件事。依小弟之见,我们亦不必将目光都投注在许都城里的那一帮名士大夫身上。”司马懿平平静静地说道,“大哥可以这样设想一下,如今中原之域,共有四十八州郡,统管一百三十万户士民——倘若这四十八州郡的太守和刺史代表自己治下的所有士民一齐联名上奏推戴曹丞相晋公加礼,那将是何等惊人的一个局面?”
“唔……让中原四十八州郡的太守、刺史代表自己治下的士民们,先行联名上奏推戴曹丞相?”司马朗一听,立时呆了一下,随即又面露狂喜之色,握紧了双拳连连挥动,喃喃地说道,“对!对!对!先从四方州郡将曹丞相晋公加礼之事烘托而起,我们再在许都联络一批名士大夫互相呼应,便可一举打破朝中死气沉沉的局面了……二弟,你这条计策想得真是精奇、高明啊!”
看着司马朗一时也兴奋得有些失了态,司马懿只是静静而立,脸上始终波澜不惊,眸中亦是深如大海。
司马朗正在夸赞之际,忽然心念一动,不禁微一皱眉,又向司马懿问道:“对了,这四方州郡的太守、刺史,似是来历复杂,谁又能说服他们步调一致地联名上奏推戴曹丞相呢?”
“这一点,亦请大哥不必担心。小弟在东曹属一位上也干了有些日子了,渐渐也瞧出了一些端倪来。”司马懿从容不迫地答道,“曹丞相对许都城里朝廷中枢内的汉室名士文臣确是难以操控自如,对他们发动的清议之力更是不易招架,但他对四方州郡长官的任用之权却是一直紧握在手,从未落空。中原四十八州郡刺史、太守之中,十有八九都是曹丞相从自己信得过的亲族、家臣、家将当中精挑细选后外放出去担任的。所以,要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