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潜结内党’之策嘛,依本座之见,平原王可不交外臣,但却不能不在内廷中暗纳内援!曹真、夏侯尚、曹休等如今都是陛下跟前的宗室宠臣,在陛下那里也很能说进话去……平原王便可以求觅侍读之友为名,与曹真的儿子曹爽、夏侯尚的儿子夏侯玄、曹休的儿子曹肇等结为骨肉之交,在东宫中以亲室助力对抗郭氏外戚!毕竟郭氏意欲在后宫当中‘一手遮天’,也会大大损及曹家宗室的利益,他们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师妹,你觉得呢?”
“嗯!师兄,您这条计策实在是精妙!”方莹听罢,双眉一舒,展颜而笑,“师妹一定会牢牢记住,并一字不差地转告平原王。同时,师妹在这里也代表平原王多谢师兄您的出谋暗助之功了!”
司马懿摆了摆手,深深一叹:“师妹,这是哪里的话?当年甄皇后与师妹在陛下龙潜东宫之时对微臣的多方栽培扶持之恩,微臣点点滴滴俱是牢记于心……如今微臣于平原王保嗣之际终有区区一报,已是深感万幸,又岂堪受你们的谢意呢?”
方莹粲然一笑,忽又蛾眉一蹙,遥遥望向天际那一抹金边似的晚霞,幽幽而道:“师兄,您不知道,自甄姐去世之后,师妹在这森森宫苑之中再无留恋之人,再无系心之事……待师妹将您的‘锦囊妙计’转告给叡儿之后,师妹便要振翮高飞而去了。唉,您不知道,师妹真的是太累太累了……先前呢,师妹还有甄姐在宫中左右照应,大家还可以聚在一起说说话,解解闷。现在,师妹待在后宫那里,就像待在一个大坟墓里,几乎要成一个‘活死人’了……”
司马懿腮边泪流如珠,一时哽咽着说不上话来。过了许久许久,他才颤声道:“师妹,这么多年来你为懿在后宫中实在是吃尽了太多太多的苦楚……师兄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但为了让你实现‘振翮高飞而去’的心愿,师兄却立誓要竭尽全力为你搏上一搏……”
……
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方莹在皇宫内院所居的寝阁猝然失火,烧了整整两个时辰。宫中的侍卫武士们扑打了几乎一宿的工夫,才在拂晓之际扑灭了大火。他们后来在寝阁的废墟中搜寻到了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华服女尸。那女尸身材的高矮肥瘦都与方贵嫔别无二致,而且她的手腕上还戴着当年陛下钦赐给方贵嫔的七宝灵珠钏——这一切都证明方贵嫔已香消玉殒于这熊熊烈焰之中了……
智斗郭氏
曹魏黄初四年三月,曹丕沿着宛城、许昌、沛郡、广陵一线来往奔走指挥作战了八九个月后,终于御驾返回了洛阳。他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南征之役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曹真、曹休、夏侯尚拼尽了全力,也仅仅从江东方面手中夺得了一座江陵城;而且,江东主将陆逊在率领大军渡江撤退之前,早已将江陵城烧成了一座空城!这就等于说,曹丕举三十万雄师之力投入此番大战下来,最终连一丝一毫的实质性胜利也没捞到!更具有嘲讽意味的是,就在他返驾回京的第二天,孙权以非常露骨的示威姿态在武昌城拜天登基,自立为王,宣其国号为“吴”!
然而,曹丕虽然对外征伐寸功未立,却在对内收揽兵权之上连连“丰收”:先帝时期的头号虎将张辽在与陆逊的较量过程之中,被拖得心力交瘁,溘然而逝;镇东将军兼徐州刺史臧霸则因遭到曹休的竭力排挤,而被气得啮指呕血,辞位归京,当了一个“执金吾”的高级闲职后便闭门养病了;右将军徐晃则非常识趣地向朝廷主动交回了兵权,将所有的符节、印绶呈还给了曹丕,然后奉表致仕,携着一家老小返回自己的故乡——河东郡去安享天年了。
曹丕当然还是假惺惺地对他们这些老将进行了一番慰留。在做足了表面功夫之后,曹丕也就当仁不让地抓回了所有兵权,全部分配给了他的那三个宗室心腹——封拜曹真为镇西大将军,统辖雍、凉二州之兵马;封拜夏侯尚为镇南大将军,统辖荆、豫二州之兵马;封拜曹休为镇东大将军,统辖徐、扬二州之兵马。至此,曹丕完全排除了异姓大臣执掌兵权的现象,也完全推翻了曹操生前“任人唯贤”的用人方略,而完全改换成了他自己“任人唯亲”的用人之道。从这一刻起,魏室曹氏一族“吞吐宇宙、挥洒风云”的泱泱气象开始土崩瓦解。原本一直向外勇于扩张、咄咄逼人的曹魏帝国,而今就像缩头乌龟一样变得内敛自保,锐气渐消!
“老爷,有些事儿得向您禀报一下。”张春华掀开门帘进了密室,向正伏案观览着四方送来的情报文牍的司马懿禀道,“昨儿妾身和寅管家商量着把张乐、余普等几个仆人‘办了’……”
司马懿当然懂得这“办了”一词背后的复杂含义,头也没抬,继续看着那些情报文牍,沉声而道:“该办就得办好,不要留什么破绽。只是你盘问清楚了吗,他们是从哪条线里‘钻’进来的?”
“余普是招了,他说自己是被内廷校事府里收买来的,是陛下安插进来的眼线。不过,那个张乐却死活没肯招供。”
“唔……陛下派人到我司马府中‘掺沙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别看他现在明面上正宠信着曹真、曹休、夏侯尚他们,据为夫得到的情报,他在他们府中也都派了内线……”司马懿这时才抬起了头,沉吟着看向张春华,“那个张乐怎么就不肯招供呢?他究竟是哪里派来的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