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让蒋琬携着本相的那道手令,亲自前去永安宫当面劝说李严,就说朝廷正在研究设立巴州一事,请他少安毋躁。如此一来,大概便能稳住他了……”
马谡听罢,脸上顿时现出深深喜色来:“丞相大人运筹于帷幄之中而消乱靖变于千里之外,在下深感佩服。”
诸葛亮的脸色却有些怅然,喃喃而语:“唉……说什么运筹帷幄、消乱靖变,都是本相不得已而为之的阴谋诡计罢了!本相素来推崇的是‘堂堂正正、以德服人’,而今却为匡汉讨魏大业而曲意奉承于李严,真是可悲可叹……”
他说到此处,脑中忽有一事冒了起来,让他无法再感慨下去,敛容又向马谡言道:“对了,还要尽快想办法让孟达火速与本相会师合兵——那伪魏镇南大都督司马懿乃是何等厉害的角色?十个孟达和李严加起来也未必是他敌手!”
“丞相,这司马懿先前不过是伪魏一介尚书仆射而已,今年刚刚才转为方面大将之职,只怕连军中槊矛都还没摸熟呢……您又何必对他这般忌惮?”
“幼常,你有所不知,本相曾在大汉建安年间与这司马懿打过交道,也见识过他的手段——此人深有谋略、机变多端,而今又执掌伪魏方州兵权,实乃我大汉罕见之劲敌!远的事例且不说,就谈前不久他在拒吴之役中的那几招‘避实就虚’‘迂回出击’‘围魏救赵’‘以逸待劳’的手法乃是何等的机敏高妙?连东吴一代儒帅陆逊那样的高人都在他手下吃了几分暗亏去,李严、孟达他俩居然还想凭着区区数万人马从新城郡东下去招惹他?当真是不自量力!”
“丞相大人,可是这孟达远在新城郡,咱们对他实在有些鞭长莫及。您如此殷切地召唤他前来汉中郡会师合兵,他若仍是一意置若罔闻,那时又当如何因应呢?”
“唔……若是如此,说不得本相就要暗暗出手逼他一逼了!”诸葛亮脚步蓦地一停,立定了身形,目光炯炯地看向马谡,冷然道,“据本相所知,魏兴郡太守申仪一向与孟达关系不和,势同水火。你且派我军帐下偏将郭模前去诈降于他,就以孟达意欲重归大汉之消息作为‘见面礼’赠给他。申仪与郭模本是东州同乡故交,加上他又一直暗暗恼恨孟达,在得到郭模送上的这份‘见面礼’后,他必定会迅速上报伪魏朝廷知晓。如此一来,事已泄密,孟达再无余暇坐等李严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赶来会师——实际上,那时李严也不会发兵东上了。他只能是被迫提前起义反曹,主动袭取魏兴郡、擒拿申仪,为本相从汉中郡发兵东下荆襄而打开伪魏的西南藩门……”
马谡这个人也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他皱紧了眉头,禁不住还是追问了一句:“丞相,倘若您那样出手暗逼了他一下之后,他却仍是不肯举兵东来汉中郡与您会师合兵,又当奈何?”
诸葛亮听了,神色一动,将掌中那块“青莲碧玉玦”一下捏得紧紧的,眼睛里都快迸出点点火星来:“他若要是还那么冥顽不灵的话,那可就真是蠢得自寻死路、无药可救了……”
陆逊在长沙郡接到孟达的求附归降书后的第二天,便乘轻舟顺江东下,直赴武昌城面见孙权求旨请示。
穿着裘皮大氅的孙权正在偏殿里倚榻而坐,面前的御案之上似乎陈放着红红翠翠的一大堆物事。
瞧到陆逊迈步进来,孙权便笑呵呵地举起一件器物向他摇了一摇:“伯言——快来瞧一瞧咱们吴国会稽郡的越窑里刚刚炼制出炉的青瓷之器……”
陆逊注目看去,见到孙权手中拿着的是一只青色油油的羊头瓷灯,看起来鲜润明丽、栩栩如生,便不禁微笑着赞道:“我大吴竟有这等物华天宝、能工巧匠,微臣衷心为大王恭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