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大都督此番让梁某前来贵郡,便是告知孟将军,你须得与申仪不计前嫌、和衷共济、勿生疑忌、共匡魏室。而且,他还要让梁某在见过孟将军之后,便立刻前往魏兴郡,给申仪太守送去一封亲笔斥责信。对了,瞧梁某这记性儿,差一点儿都忘了——司马大都督临行前交代了:他这封亲笔斥责信,一定要交由孟将军您亲自过目……”
孟达接过那封帛书拆开一看,上面果然是司马懿龙飞凤舞、遒劲灵逸的笔迹:
申仪太守:
吾与前大都督夏侯镇南联姻为亲,吾今日之信孟君,犹如夏侯镇南昔日之信孟君也!吾初临荆州,而甚需孟君与汝辅弼之力也!汝与他皆为吾左右两手,千万勿得相伤也!含沙射影之鬼蜮伎俩,岂系君子之所宜为乎?郭模之事颇有蹊跷,汝亦勿得妄信。切切吾嘱。镇南大都督司马懿手书
一个字一个字看罢此函之后,孟达不禁泪流满面:“司马大都督如此信任孟某,孟某当真是肝脑涂地亦无以为报了!”
梁机瞧着他那副假模假样的表情,心道:梁某就是要哄得你眼下且信了司马大都督的话,届时你自会“肝脑涂地”地来扯个“报销”的了!他暗暗一笑,顺手收回了那封写给申仪的帛书,向孟达一拱手,意味深长地道:“将军您既是这般承蒙大都督信任,梁某也相信您必会兢兢业业、勤守西疆以报之!这一点,梁某是在大都督面前替您拍了胸膛打下包票的!罢了!罢了!梁某还要带上这封斥责信去魏兴郡代司马大都督好好教训一下捕风捉影的申仪那厮呢……孟将军,请恕梁某不能久留,就此告辞了!”
孟达眼瞧着他已走到了门槛边,却听得屏风背后李辅轻轻一咳,他立刻像触了电似的反应过来,脱口就大喊了一声:“且慢!”嗓门之大,直喊得响若炸雷。
“孟将军——”梁机被他喊得全身一颤,急忙回过头来,“您这么大声气喊什么?唬了梁某一大跳!”
“哎呀!本座差点儿忘了一件顶要紧的事儿,”孟达眼珠一转,换上一张笑脸说道,“这个……还请梁参军稍为止步,且容本座好生设宴款待您几日,一尽对您在大都督耳边承间婉转美言之恩的答谢之情。”
梁机脚下一停,瞥见孟达眼底隐有异光闪烁,便知他终究还是未能彻底相信自己,心中暗想:这一出戏,既然非演不可,就须得一演到底、演得惟妙惟肖才行!他就呵呵一笑,站住了身形,满面堆欢,抱拳答道:“孟将军既有这番美意,梁某岂敢轻加拂逆?酒宴款待嘛,您倒不须太过费心了……只是梁某近来囊中有些羞涩,这桩小事儿可能有请孟将军您稍为考虑才是。”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您且去驿舍休息着,孟某待会儿让李主簿来领您到账房处,到那时您自己想支领多少铢钱就支领多少铢钱吧!”
一直看着梁机的背影施施然从书房门口那里渐去渐远,孟达就像一个浸透了水的泥人似的瘫坐在榻席之上,眉目之间神采尽失——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被梁机带来的这些消息和谈话给彻底搅蒙了!
这时,孟兴、李辅、邓贤等人从书房那座屏风后边转身而出,一齐来到他榻席前立定。
“你们怎么看这件事儿?”孟达喘息未止,便慌忙问道。
“梁机这厮来得真巧啊!”邓贤沉吟着开口道,“他莫非是来花言巧语蒙骗舅父您的?”
孟达沉着一张胖得近乎浮肿的圆猪脸,并不答话。
“依孩儿看来,这梁机和父亲您谈吐应对之际甚是从容自然,毫无矫伪之态。他应该不会是来蒙骗父亲大人的吧?况且,平日里咱们私底下送给他的‘孝敬钱’也不少……”孟兴亦是满腹狐疑地说道,“要知道,倘若他们万一真的清楚了父亲大人归义成都的种种举动,那么派这梁机今天前来安抚父亲大人又有何意义?他那不是自投死路吗?梁机有这么傻,愿意来当这送上门的‘替死鬼’吗?”
孟达将灼亮的目光投向了李辅。李辅微一凝思,向他开口言道:“主公刚才巧妙发言将梁机羁留下来,甚是得宜。但,此事也不宜久拖。属下适才一直在暗暗思索,今日梁机所谈之事的关键之处,还是在于为何竟会有郭模此人向申仪、司马懿等泄露了主公您与诸葛丞相里应外合、共灭曹魏这样的机密之事。”
“不错!李君之言可谓一语破的!”孟达沉沉地点了点头,“须知本座与诸葛亮暗中联络、内外呼应之事,应该只有双方寥寥数人知晓,怎会被郭模这样的小小偏将泄露出去?倘若真会泄露而出,除非……除非……”
“除非乃是诸葛丞相本人所为。”李辅接上了话,一口答道。
“诸葛亮?”孟兴、邓贤二人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怎么会自己泄露这等机密之事?”
“若不是他自己有意泄露,那又有谁有这个可能?”孟达冷冷地横了他俩一眼。
“不过,属下也很疑惑:诸葛丞相自己向外泄露这等机密要事,实在是大大出乎常理之中——他这样做的用意又何在呢?”李辅皱着眉头久久沉吟着。
恰在这时,书房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叩了四下。孟达连忙向孟兴一丢眼色。孟兴会意,立刻上前开门出去了半晌,又回身关门而入。他脸色显得大为意外,将手中拿着的一封信函呈上,诧然道:“父亲大人,诸葛亮竟派了他的一员贴身侍卫,也就是咱们的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