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济也不挽留,点了点头,朝蒋老五吩咐道:“老五啊!你且代本座将钟大人送出门去,另外经过账房时支取二十块金饼给他……”
蒋老五是个心口如一的直肠子,顾不得钟毓在场,当时就嚷起来:“哎呀!老爷!这二十块金饼可是咱们全府上下年底过节用来压箱底的一点积蓄啊……”
“哦?蒋大人,您这是何苦如此约己丰人呢?”钟毓听得清楚,脸都涨红了,“这二十块金饼您还是自己留着急用吧!”
“别听他瞎嚷嚷——老五,你啰唆什么?本座喊你支取给钟大人,你就快去支取!”蒋济挥了挥手,如轰似赶地将蒋老五、钟毓二人送出了客厅。
中书令孙资如今已是魏朝之中炙手可热的权要人物了。他平日里出宫入殿,就是司徒崔林、廷尉高柔、吏部尚书卢毓等元老重臣见了他亦要礼敬三分。但今天他竟独自一人默默来访,倒确是有些出人意料。
进了客厅,孙资还未落座就向蒋济拱手而道:“哎呀!蒋大夫,恭喜恭喜。您的大作《万机论》如今在朝野上下真是流传甚广,文武群僚皆是抄而颂之,说不定您这部大作假以时日,必能与《吕氏春秋》《淮南子》一流的治国典籍而并名于世呢!”
“哪里!哪里!孙大人过奖了!”蒋济急忙呵呵笑着逊谢道,“蒋某的《万机论》不过是信手涂鸦而已,直白浅显得很,实在贻笑大方了!”
“唔……您的那篇《用兵论》写得真是言简意丰,陛下还将它亲笔抄写出来列于案头时时观赏,以致本座耳濡目染也能将它倒背如流了!”孙资将袍角一摆,坐到那棉垫坐枰之上,继续向他侃侃道来,“现在,您就且听本座向您随口诵来:‘夫虎之为兽、水牛之为畜,可喻为用兵也。夫虎,爪牙既锋,胆力无伍。至于扑豕也猛,俯而下之,必有扼喉之获。夫水牛不便速,角又乔竦,然处郊之野,朋游屯行,部队相伍,及其寝宿,因阵反御,若见虎至而共抵角相对,牛亦希见害矣。若用兵恃强,必鉴于虎之猛;居弱,必鉴于水牛之合。如此,方可谓攻取剽疾而守必能全者也。’怎么样?本座所诵的文章之中没有一个错字吧?”
听到孙资如此用心称叹自己的著作,蒋济再自视清高,这时也不禁为之动容而言道:“区区拙作,难得孙大人记得这般清楚!您如此推崇蒋某,蒋某心中实是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关键是蒋大夫您自己于用兵一道深有真知灼见,所以才写得出这样的好文章!”孙资微微含笑,从坐枰上站起身来,上前用手轻轻按了蒋济的肩头,缓声而道,“蒋大夫您文武双全,刚柔兼备,滞留在谏议大夫这样一个清流文职上太久了。此乃我中书省举贤不速、用贤不力之过也!
“现在,我中书省决定要全力推助蒋大夫您出任皇宫大内中护军之要职……这里边,其实也含有蒋大夫您的至交好友司马太尉的意思。他也是一直竭力支持蒋大夫您履职军界,为朝廷一尽京畿藩臣之责的!”
蒋济听了,只觉心头一跳,胸口不禁一阵发热:“蒋某在此多谢司马太尉和孙大人您的竭诚推举之恩了!”
“蒋大夫您何必这么客气呢?”孙资讲起话来完全是温情脉脉的,“您和咱们可不是什么外人啊。实话说吧,推助您入宫担任中护军之职,乃是改革我大魏京畿部伍军容军风的重要举措之一。司马太尉从辽东平叛归来之后,也是定要启动此项要务的。不过,此次为了顺利上任,不让宵小之徒猝然从中乘隙加以阻挠,您须得要有一番非常之谋才行。”
“非常之谋?”蒋济有些愕然地看着孙资那脸上隐有深意的微笑,“官职者,朝廷所授之公器也。蒋某从来不会对它存有什么钻营渔猎的非常之谋。”
孙资脸上的笑容一滞,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蒋大夫,您不知道,天下之事,直行则滞,曲缓则圆,该用非常之谋还是得用啊!当今陛下最是厌恶群臣在下面私结朋党。倘若本座与司马太尉、刘放大人等一齐到陛下面前去推荐您,您那时倒是未必升得了职的。”
蒋济沉吟了片刻,将自己的衣袍轻轻一掸,悠然道:“若是须用这等非常之谋,蒋某不当这个中护军也罢。”
“且慢!”孙资捻着颔下的根根须茎,缓缓道,“中护军一职关系社稷安危,岂可由蒋大夫您说不要就不要?您就是它的最佳人选,您不要再推辞了。本座此时胸有一计,可以助您排除重重阻力,最终一举夺魁!”
蒋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言声。
孙资探过身来,几乎是贴在蒋济的耳边低低言道:“这条计策就是,请蒋大夫迅速拟好一封密奏呈进宫来,在里边严词指责本座和刘放大人恃势弄权。您对我俩骂得越是厉害,您夺魁中选的可能性就越大!”
“这怎么使得?蒋某这不是昧着良心诬陷刘大人和孙大人您吗?”
“您且依照本座所言尽管做去,莫要犹豫。您莫要惊讶,其实,陛下看到您这封密奏之后,才会更加切实相信您在朝中是不偏不党的骨鲠之臣。您想,连天下权枢中书省都敢直言冒犯的臣子,难道不正是忧公忘私的国士吗?这样一来,在陛下心目中,您必是担任中护军的合适人选。只有您能为朝廷制衡一切权贵,像卫尉夏侯玄、武卫将军曹爽、虎贲中郎将郭芝等位于九重京阙之内的宿臣贵戚若有不法之举,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