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站起身来,只是不敢上前与曹操并肩而坐,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到了黄门侍郎杨俊的下首席位之上。
曹操见韩嵩百般辞谢只是不肯上座,知他是对自己的推诚待贤之心有所怀疑,便也不再勉强,待堂下奴婢们于各座间桌几上供齐酒肴之后,方才双手举起面前的一尊青铜龙纹酒爵,遥遥向座下诸位臣僚隔空敬道:“本相谨以此酒与诸君共贺今日中原底定、升平可期!”
两侧长席的朝廷高官与相府僚属们一齐起身举杯还礼谢道:“臣等谨贺丞相功德巍巍、大业鼎盛!”
酒过三巡之后,曹操对韩嵩说道:“韩君莫怪——本相素有私不废公之习,便是闲暇之余亦不敢忘了国事为重。本相请问:如今荆州之中,与韩君你一般怀有献忠朝廷之心的人士究竟有多少?”
“丞相大人不必如此多礼。依韩某之见,荆州境内的名士大夫十之七八皆倾心朝廷、誓无他念。刘荆州身边的亲信重臣蔡瑁、蒯越、张允、王粲等人便是其中的铮铮守节之士。”韩嵩急忙欠身一礼谢过,款款而答,“不过,恕韩某实言相告,剩下的有十之二三的荆州人士遭到丞相大人的宿敌——刘备的蛊惑,跑到他那一边去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瞧了瞧曹操的脸色,才又继续讲道,“虽然这批荆州人士的数量不多,但其中亦不乏才识卓异之士,有些难以对付啊!”
“哦?刘备小儿还想在荆州自立门户与朝廷相抗吗?刘表一向量小器狭,还会容他刘备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培植势力?”曹操听了,冷冷一笑,“韩君,你这话不合常理嘛!他刘备在刘表的百般猜忌之下,哪能放手招揽到什么人才呐?”
“丞相大人不可大意啊!刘备招揽人才之道有些与众不同。他一向是以质为本而以量为末,专门挑选荆州上乘的名士高人!据韩某所知,而今刘备帐下的军师诸葛亮,便是他半年之前从南阳郡隆中三顾茅庐恭请出山的。这个诸葛亮年纪虽不满三十,却实乃天下奇才,谋略超凡,人称‘卧龙先生’,堪称我荆州第一异士啊!”韩嵩急道,“刘备得到此人辅佐,已是如虎添翼,便是刘荆州也不得不将他召到襄阳附近的新野县,以便于监控……丞相大人对他们万万不可轻觑啊!”
当听到“诸葛亮”这三个字时,堂上席座之间只有两个人的表情微微有变:一个是荀彧,他立刻双眉微蹙,眉宇之间隐有忧色;另一个是那黑袍青年,他那时正欲举匙舀汤,闻得“诸葛亮”这个名字,手臂竟是微微一颤,那只银匙险些失手掉落在了汤钵之中。
“什么诸葛亮?本相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哎!不过是一介庸儒村夫罢了!何足为患?”曹操甚是不屑地一摇头,抱拳向荀彧那边拱了一拱,“韩君,论起这天下的智谋之士,有谁能比得过荀令君吗?荀令君才是真正的神机妙算、所向无敌!不是本相夸口,便是那伊尹、姜尚重生,与他相比亦要逊色三分!呵呵呵……你们荆州的诸葛亮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本相也不必详问那诸葛亮的本事,只凭刘备如今虽有诸葛亮为辅却仍是龟缩荆州一隅来看,他们亦成不了什么气候!”
“哦……荀令君乃千古一圣、海内儒宗,天下名士无不衷心景仰。那诸葛亮与您相比自然是望尘莫及的了……”韩嵩听得曹操这么说,急忙也转过来向坐在他上首席位的荀彧深深伏身施礼,“就是韩某,远在荆州僻壤,亦对荀令君的高行伟绩始终心向神往、敬慕无比啊……”
“曹丞相和韩大人实是过奖了。荀某何德何能岂敢当此谬赞?”荀彧慌忙避席站了起来,恭然还礼道,“其实诸葛亮这位青年俊士,荀某曾经听到南边来的一些名士大夫们谈起过。据闻他志向高远,自称‘经国之能如管仲,用兵神武似乐毅’,迥异常人。曹丞相,以刘玄德之一世枭雄,尚且对他‘三顾茅庐’而屈尊敦请——此人焉可等闲视之?韩大人刚才之警告,不可不深虑而预备之。”
曹操闻得荀彧此言,心下微微一沉,黯然片刻,开口而道:“荀令君既是这般意见,那便有请韩君多多费心,抽空且向本相与荀令君细细介绍一下那刘备与诸葛亮现今蛰伏荆州的情况罢。——来人哪!继续上酒!起舞!”
韩嵩口里嗫嗫着似乎还要说什么,然而堂下侍女们衣袂飘飘莲步而上,一时笙歌竽奏,编钟鸣动,他的话声很快便被淹没在一派激越清逸的鼓乐之音中了。
双剑合璧
大家正在杯盏交错之际,吏部尚书华歆向韩嵩举杯问道:“本座听说刘表坐拥荆州八郡,毫无拓取之志,亦无固本立基之谋,却欲以‘西伯姬昌’自诩,认为自己偃武修文堪称一绝,岂非贻笑大方?”
“尚书大人,刘表目光短浅,拓业无方,诚然不足以为上国名士大夫所称道,但他在荆州大兴礼教、重儒好文,亦并非一无可取。”韩嵩现在自恃侍中之官的身份,便对刘表直呼其名起来,“不瞒诸位大人,如今我荆州共有七十二名士、三十六高人,犹如群星耀夜,粲然可观,不容小觑呀!”
曹操在首座方榻之上听得清楚,顿时来了兴致,不禁插话进来道:“哦?你们荆州那‘七十二名士、三十六高人’有何过人之处,且给本相讲来一听……”
“韩某不敢自夸。”韩嵩从袍袖之中取出一本绢册,恭恭敬敬托在掌上,“这是鄙州诸位名士、高人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