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借刀杀孔融
宴席将散,侍从们扶着被中原高卿大夫们灌得醉态十足的韩嵩退了下去。
曹操坐在紫木方榻上,见到郗虑起身领着诸位臣僚便要告辞而去,他心念一转,伸手一招:“郗大夫请留步!”
郗虑急忙应承了下来,坐回了席位。
曹操目光一掠,瞥见荀彧亦在用眼神向他询问自己当留不当留。他在心底沉沉一叹,向荀彧拱了拱手,甚为礼敬地言道:“荀令君今晚且回府好生休息罢!请恕本相不远送了。”
荀彧的表情微微一变,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双眸中闪过一丝隐隐的沉痛之色。他略一踌躇,朝曹操长揖片刻,便向大厅外迈步走去。
散骑常侍贾诩在一旁见状,眼中亦是精芒一闪,在郗虑身上盯了一下,又瞧了瞧曹操有些不太自然的神色,心底隐隐猜到了几分。但他却毫不形之于色,和其余众人一道站起向曹操辞别,然后跟在荀彧身后鱼贯而出。
曹操一边应承着他们的告辞,一边抬眼看着荀彧的背影慢慢走出厅堂,心底暗暗叹道:文若(荀彧字文若)啊文若!唉!不是本相不信任你呀!今晚这件屏人密议的大事,本相就是摸准了你的性情后才不好交给你去办的呀!与其将你推进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本相不如挑选更为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儿。
想到这里,他转眼扫视了一下厅堂,只见厅中诸人都已散了个干干净净,唯独剩下郗虑坐在自己右侧长席的首位上,神情有些茫然地望着自己。
曹操咳嗽了一声,正欲开口讲话。这时,一直侍立在厅角的曹洪匆匆走了上来,手持几片木简,呈递到了他的手里。
曹操一瞧这几片木简,便知是曹洪派去孔融府中的眼线送回的情报。他翻开木简拿眼一瞟,只见上面写着:
今夜孔融见赵彦,请转密奏于陛下,其密奏有言云:“恭请陛下乾纲独断,恢复古制,在京师方圆千里寰内不以其地赐封于臣下。”
看到此处,曹操的脸色微微变了:他就是满朝大臣中唯一一位被献帝封为武平县侯的,而他的封邑武平县距离许都仅有三百里路程,恰巧在这京师方圆千里寰内。看来,孔融这道密奏锋芒所指,分明正是冲着自己来的啊!
好你个孔融!实在是欺人太甚!你一向对本相执政掌权是冷嘲热讽、百般无礼,本相瞧着你是圣贤后裔、士林领袖,对你亦是一味包容礼让……你今晚不来参加这庆贺宴也就罢了,没想到反而在暗地里给本相来了这么一记狠招!曹操怒火中烧,但那惊怒之情也只是一闪即逝。他不露声色地将那几片木简抛到了席间酒鼎下面的火堆之中,盯着它们慢慢被烧成灰烬,直至最后化为几缕青烟散去。
曹操仰起脸来看了看曹洪,沉声吩咐道:“你且下去,让所有的侍从和闲杂人等不可靠近此厅。本相要和郗大夫好好商议国事,不许谁来打扰。”
曹洪急忙弯腰应了一声,听命照办去了。
待到厅中所有不相干的人全部退出之后,曹操才换上笑脸向郗虑拱手而道:“郗大人,本相在此恭贺您高升御史大夫之职了!今日之宴,其实我俩本该是同喜同贺的……”
“哪里!哪里!郗某此番能够荣升御史大夫,全仗丞相大人与荀令君的成全。”郗虑慌得连连摆手,“若无丞相大人的鼎力支持,若不是荀令君的一味谦让,郗某岂能叨此荣宠?”
这一点,郗虑倒不是虚饰之语。曹操当时升任丞相之际,本是要让荀彧兼任御史大夫的。然而荀彧拼命谦辞不受,极力推荐了郗虑来担任此职。所以,郗虑这个如今在朝廷中名号地位仅次于曹丞相的御史大夫,也真是全仗丞相大人与荀令君的成全了。表面上曹操需要他来平衡朝野对自己独秉军政事务的非议,而实质上,依着郗虑的圆滑委顺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制衡曹操一丝一毫。
“郗大夫崇儒博文、守道不移,由你担任‘御史大夫’之职乃是实至名归,又何必谦逊?本相相信你在这个位置上,在礼崩乐坏的当今之世一定能建纲立纪、扫秽除弊!”曹操举起那只青铜龙纹酒爵轻轻呷了一口美酒,忽然皱了皱眉,表情有些沉重地说道,“不过,对于你担任如此荣华显要的‘御史大夫’,一些尸位素餐、浮华交会、悖道逆法之徒在暗地里却是颇有微词啊!”
“这……这……”郗虑又惊又怒,却又不敢当着曹操的面发作,只是暗暗咬牙,“丞相大人,郗某一向在朝中坚决支持您对内对外各项方略,一向是守正不移、力持定见。现在想来,大概就是在这些事儿上得罪了一些刁滑小人也是有的。还望丞相大人能够明察秋毫,还郗某一个公道……”
“听郗大夫之言,想必也是很清楚有些无知小人对你的诋毁了?”曹操只是淡淡地笑着看他,“郗大夫不必过虑,本相一向是非分明得很,不会受到那些刁滑小人的蒙蔽的。”
“是……是……郗某也相信丞相大人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一定不会冤枉郗某的。”郗虑伸手抹了抹自己额上因高度紧张而沁出的密密细汗,“丞相大人对郗某的倾心信任之恩,郗某在此感激不尽。”
曹操瞧着郗虑忽紧忽松、忐忑不安的表情,心头油然生出一种玩弄世人于股掌之上的得意感。他阴阴地笑着,又道:“不过,郗大夫也不可掉以轻心哪!跑到本相耳畔来进你谗言的,有一些确是不屑一提的刁滑小人,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