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都要睡着了,周协理终于回来,许唯星没动,依旧仰着头一脸餍足的样子:“怎么去这么久?”
周协理没回答她,也没有重新回到池里。许唯星等了等——依旧安静,只好摘了遮眼的毛巾。
她望进一双眼睛里。
一双教人读不懂情绪的眼睛。
一双教人读不懂情绪的、男人的眼睛。
她仰着,他站着,身影正好笼罩在她的视线上方。许唯星:“我……你……”完全组织不了语言。
“周协理被她部门领导叫回去了,让我给你送这个。”卓然说着,提了提他手里那两瓶喝的。
许唯星如今只想问他:她长得很像白痴么?一个协理差使得了堂堂公司总监跑腿送喝的?
呵呵……
可她笑不出来。
周围雾气弥漫,从她半裸的肩头一直漫到他的眼里,她快要看不清他的眼神……不,快要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许唯星身体无法自控地僵着,仿佛真的被他的目光牢牢钉在了原地似的。直到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继而来到她搁在岩石上的那匹干毛巾上。
干毛巾上搁着许唯星的手机和贵重物品,而她所谓的贵重物品,其实不过是一条一看就不怎么值钱的项链——
许唯星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认出那条项链而忽的紧锁眉头,惊得立刻就回过神来,她“哗啦”一声从水里站了起来,顺手就把就把手机和项链攥进手心。
他眼睛亮了亮,对此事有积分欣喜的:“怎么还戴着?”
许唯星装傻:“什么?”
“你说呢?”
许唯星狼狈地上了岸,一手紧攥着裹在身上的浴巾,一手藏到了身后,难免有些心虚。
而卓然眼中那一星半点的欣喜,夜很快消融在了他接下来的这句话里:“而且我明明记得,你是当着我面扯断它、随手扔了的。”
他笑了一下,笑得还挺讽刺。
是啊,谁说不是呢?许唯星也觉得讽刺,当时的自己只是觉得,一条破项链而已,一段注定要结束的感情而已,它能战胜什么?能战胜自己父母的强烈反对么?能战胜她当时刚起步的事业么?能战胜那时候已经心心念念地想让许家帮忙买房、买车、安排工作、再把卓然那不学无术的哥嫂一家都安排到城里来的、卓然的母亲么?不能……
而当时卓然自己在干些什么?明明已经申请到了南加州的学校和奖学金,却拖到最后一刻才告诉她,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愿意跟我走吗?”
去那儿干嘛?喝西北风么?他其实压根没替她着想过——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索性能扔的都扔了吧,项链如是,感情亦如是……
许唯星不说话,他便只是静静地、审慎地打量她的脸,前一秒还仿佛要透过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象读出她的内心,下一秒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伸手,一副要夺下她藏在身后的东西看个究竟的架势,许唯星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池边的岩石本就陡峭,许唯星一个没站稳,直接往后栽了下去。
卓然急忙伸出援手,却仍旧来不及捞她,眼睁睁看着她跌进了池里,“哗啦”一声,压起的巨大水花把岸上的他从头到脚浇了一身。
许唯星真真正正成了伤残人士。唯一还能聊以自慰的是,另一位湿身人士比她好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