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说了这半天,重点倒在郡主与情郎如何私会,如何海誓山盟,而这私会又是如何香艳,什么郡主含羞宽小衣之类,淫词艳语,不堪入耳,偏生那一帮闲汉听得兴高采烈,大声叫好。
若是往日凤渏墨必然恼怒,虽不至于跟这闲杂人等计较,内心却必然要鄙夷一番。然而此刻她心境一片空明,反倒能理解这帮闲人。阳春白雪是生活,下里巴人也是生活,这些闲汉每日劳碌奔波,吃饱喝足之余,编排几句富贵人家的闲言碎语,既满足了他人的猎奇心思,又充实了自我的一点虚荣,而对于被说是非的豪门贵族,也是不痛不痒,无伤大雅。正是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
她抿了一口茶,正听得好笑,突然旁边桌上一个大汉拍案而起:“吴老三你乱嚼什么舌头根子,小心阎王爷抓你下拔舌地狱。”那说话的吴老三看见这大汉反驳,也不恼怒,笑呵呵地说道:“我自说我的闲话,要你马王爷多管什么,我说的若是不对,难道你就知道真假?”
那被称作马王爷的大汉一瞪眼:“别的我不敢说,那神仙的事情却是我亲眼所见,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就把郡主如何闹市纵马,神仙如何现身救人,一众官兵如何包抄,之后神仙又是如何镇住官兵,斥责郡主,虽然也加了自己的油盐,倒是有七成是真实。那大汉说完事情经过,末了又来了一句:“那神仙我亲眼看见,分明乃是灶王爷降世,顶着一张黑脸,根本不是你说的吕洞滨。”
吴老三见他说得活灵活现,不服气道:“空口无凭,你说你看到的是真的,拿出证据来。”马王爷嘿嘿一笑,甚是得意:“要物证没有,人证嘛,被救的柳家娘子就是我表弟妹,要不我把人喊来对质?”
吴老三一听这话,顿时知道没戏,只好借酒遮脸:“我今日喝醉了,改日再和你争辩。”说着对席上众人说:“兄弟先走一步,众位哥哥改日再叙。”席上那几个人一齐笑道:“且去,且去。”
吴老三拔脚就走,马王爷也不去追赶,自顾着饮酒。这时从酒馆门口冲进一个人来,跟吴老三撞了个满怀,吴老三勃然大怒,开口便骂:“瞎了你的狗眼,走路也不看人。”那人歪歪扭扭地爬起来,顾不上吴老三,冲着马王爷大喊:“马铁柱,快些回家去,祸事了,你表弟夫妻三人都被官差抓走了,你姑姑来寻你做主。”马王爷闻言“啊也”一声,顾不上多问,冲着柜台喊了句:“王老板改日再来会钞。”跳起脚来几步就窜到帘子门外,飞也似地去了。
凤渏墨见马铁柱匆匆离去,也没多想,仍自顾着小酌。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昨天自己的打扮,难道没有人看出来她是女人吗?马铁柱不是说那妇人是他表弟妹,难道官兵抓捕的就是昨日那一对母女?
这下她顿时坐不住了,若是一般的官司,她自然无意插手,但若是昨天那对母女,必然是因为被她昨日教训那郡主所连累,她又怎能置身事外。
一想通此节,凤渏墨顿时片刻也不敢停留,丢下一锭银子给店家:“不必找了。”一个转身就已经冲出酒馆,这时候那马铁柱还未走远,她身形一闪,紧紧跟上。
那马铁柱一路小跑,连着穿过几条巷子,在一间红墙白瓦的大瓦房门前停下,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太一屁股坐在门前,见了马铁柱,如同见了主心骨一般:“柱子,你可要为姑姑做主啊,这帮天杀的,无缘无故把你表弟两口子还有我孙女带走了,说是要送到州城问斩呢。”
那马铁柱把她姑姑扶住,火急火燎地问:“姑姑你别慌,有柱子在呢,表弟跟弟妹什么时候被带走的,官差有没有说是犯了什么事情。”她姑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一大早,天还没亮呢,门口就闹开了,开门就是一群明刀明枪的官兵,什么也不说就把你表弟三口子抓起来扔进马车里,看我是个老太太才没为难我。临走时一个官差跟我说什么,要救人去府城,还把告示贴得满街都是。你表弟夫妻从来奉公守法,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哟。”
凤渏墨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身形一晃闪现在两人跟前:“老夫人,请问你儿媳妇是不是二十多岁,一笑有两个酒窝,眉梢长着一颗小痣;令孙女小名,是不是叫囡囡?”那老太太见到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我儿媳妇的,还知道我孙女小名?”
凤渏墨微微一笑:“老夫人,这位马壮士,你们不必担心,尽管在家等候,今天你们家人就会回来。”她这句话说完,身形化作一道金光,已经消失不见。那马铁柱和她姑姑顿时看得两眼发直,过了半晌才回过魂来,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多谢神仙搭救,多谢神仙搭救。”言语里说不尽的欢喜。
丰谷县本来就离府城不远,凤渏墨御剑飞行,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就赶到凉州府城。放眼望去,大街小巷已经贴满了布告,布告下面甚至还有刚补上去的画影图形,凤渏墨凝神一看,那画上有两人依稀就是自己昨日遇到的那对母女,另外一个斯文憨厚的男子,想来就是那小女孩的父亲。
她按落剑光,随手抓了个路人问道:“凉州最大的官府在哪里?”那路人吓了一跳,随手指了个方向:“往前一直走到头,然后往左拐,再一直走,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往右,到那再问人吧。”凤渏墨放下她,剑光飞起,一路狂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