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一时安静下来。
这时,房外又传来大笑的唱歌声——是胡慧莲。
邓巧握了握病服的衣角,看袁然,见他眉头紧皱,转脸深深地看着门外,良久,终于朝胡慧莲那快活的歌声走去。
邓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自嘲地苦笑起来,汹涌的疼痛,几乎是在袁然转身的那一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颤抖着握住胸口,不住地深呼吸,只怕自己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就这么死了。
“喏,这个吃下去。”
正被滔天的绝望吞噬的邓巧,意识模糊间,就听耳旁传来一声轻轻巧巧的说话声。
抬眼,就见比她矮大约半个头的凌蓉蓉,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药丸,正递给自己,见她看去,还朝上抬了抬手,声音软软地催了一声,“快点吃,不然药性减半,你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邓巧咬住嘴唇,看着那散发着沁人香气的药丸,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东西。
但是她现在生无可恋,就算回不去,又怎么样呢,苦笑着张口,正要说出拒绝的话,却见凌蓉蓉白嫩的小手往前一松,凉凉的东西旋即入口,还没等她来得及吐出来,那东西就已化作一股清泉,顺着口腔,径直滑入体内。
“你……”邓巧惊愕。
凌蓉蓉撇了撇嘴,将手收回来,顺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说道,“都说了那是个渣男了,有必要为这样的人要死要活的么?你爸妈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药丸入腹,邓巧察觉魂体内非常细微地生出些许暖暖的感觉,便知道怎么回事了,随后就听到凌蓉蓉的话,有些凄楚地笑了笑,“我病了这么久,爸妈早已把我丢在老家,还对外宣称我已经死了。”
凌蓉蓉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父母,抿了下嘴,又说道,“那你的兄弟姐妹要是知道了,也会伤心的。”
邓巧看了凌蓉蓉一眼,说道,“我是独女,不过,我妈去年又生了一个,他应该还不知道有我这么个拖累全家的姐姐,要是知道了,呵,恐怕也觉得我死了比活着好吧……”
“什么话啊!”凌蓉蓉有些不悦地打断她,“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干嘛非得寻死觅活啊!”
邓巧见她小小的脸上,满满的不赞同,原本心头那阵几乎将她彻底击垮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不少,浅浅地笑了下,语气却依旧黯然地说道,“可是他都如此厌烦我,我就算赖活着,有什么意思?”
“……”凌蓉蓉算是见识了,这才叫真正的痴女呢!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说道,“那个渣男,到底有什么好的啊!”
邓巧笑了,眼里有流光闪动,似乎想起了当年病房里的事,却并没有对凌蓉蓉说什么。
凌蓉蓉看着她的笑,只觉得心里头难受得慌,再一想到刚刚袁然那眼神和想将她赶走时说话的语气,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揭下邓巧额上的符篆,说道,“行吧,我就帮你这一回好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邓巧并不知道凌蓉蓉要帮自己什么,只觉这个小丫头可爱得很,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嗯,你说。”
凌蓉蓉将符篆放回包里,掏出一把空白的折扇,打开,边双指并拢在扇面上施了个小咒,边说道,“就是别再要死要活了,不值得。”
邓巧有些意外——这丫头,反反复复地就只要自己别寻死,连一点其它的意思都没有。
“可以了,到这里面来吧。”随后,就见凌蓉蓉将展开的折扇往她眼前一立。
似有灼光闪过,邓巧拿胳膊一挡,再回过神来时,已是处于一片空白之中,周围什么都没有,正疑惑着,就听外头传来袁然的声音,“连小姐?”
凌蓉蓉这下算是知道袁然这个“连小姐”叫的是谁了,嘴角抽了抽,走过去,将手里的折扇递给袁然。
袁然不解,就听凌蓉蓉说道,“我送那个画魂回她的本体了,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本体?”袁然接过折扇,打开看了一眼,却发现是一把空白的扇面,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扇内,邓巧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的面容。
邓巧似乎知道了凌蓉蓉想做什么。
“嗯,她没死,魂体被你束缚在画中十多年,本体还在别的地方一直沉睡着,送回去后,应该就能醒了。”凌蓉蓉平静地说道。
然而,这样平缓的语调说出来的平淡的话语,却让袁然脸上露出了无比惊讶甚至带了些惊喜的神色,他瞪大眼看对面的凌蓉蓉,甚至问得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急切,“真的?她没死?那她现在哪儿?”
凌蓉蓉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胡慧莲,讥讽地笑了一声。
袁然在听到这声笑之后,脸上的神情骤然消失,默了片刻,扭头,看向胡慧莲,“慧莲,你……”
“别跟我说话!”胡慧莲恶毒地打断他,“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朝三暮四的男人!”
“我……”袁然一下涨红了脸,似乎被戳破了心事,又是尴尬,又是愧疚。
扇内的邓巧,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如意!哼!”胡慧莲又说了一句,然后自顾自转身,对着窗户,继续哼起歌来。
袁然的眉头皱了又皱,终是颓丧地叹了口气,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凌蓉蓉看了看屋内的一人一魂,摇了摇头,对袁然说道,“袁先生,如果只能而选其一,你会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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