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提着药箱跟在萧同轨的身后,他的营帐,离高敬玄的营帐还有些距离。
这距离说短不短,说近不近,却足够让这位年近半百的老先生安安静静的想一些事情。
今晚的风,似乎格外的冷,老先生裹紧了外袍,将整个人缩进了衣服中。
人总是怕死的,他也不例外。
但年轻时欠下的债,总归是到了要偿还的时候,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命换一命,他没有什么亏本的。
更何况,在老先生的眼中,他的命,根本不能和儿子的命相提并论。
老先生眯起了眼睛,仿佛透过这莹白的月光,便能望见千里之外的故乡,和故乡里抱着大胖小子逗乐欢笑的儿子。
为人父亲的,能亲眼看到儿子幸福安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老先生在营帐门前跺了跺脚,狠狠的咬着牙,哗啦一下掀开了帘子。
风,猛地灌进来,贴着地面呼啸而过,萧同轨有些出神的望着老先生,说道,“有劳先生了。”
秦熙上前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手臂延伸的尽头,正对着高敬玄的尸体。
老先生认得,眼前的人,是当朝太子。
秦熙亲自相邀,这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性,想必再无斡旋的可能。
老先生站在门口,用力的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享受最后的,只属于自己的,充满着自由气息的空气。
锋利的刀尖熟练的划过高敬玄脸部的肌肤,细密的血珠从两旁渗出,被轻巧的抹去。
小刀转了一圈,一张薄薄的人皮握在了老先生的掌间,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人皮一旦离开人的躯体,便要立即放进特制的药水中制作保存,老先生的动作很快,一气呵成,带着行云流水般的美感。
制作一张好的人皮面具,过程繁琐,用量讲究。
幸好萧家不缺钱财,老先生的技艺也足够高超。
总之,在这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轻轻地覆在叶缺脸上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了冰凉的死人气息,余下的,倒没有太多的异样。
老先生满意的点点头,笑意盈盈的抚着胡须。
人生的最后一块人皮面具,做得如此巧夺天工,也算是为自己的一生,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紧接着,刀锋逆转,对准了自己。
做了多年的军医,治了多年的外伤,老先生对人体的构造了如指掌,自然知道,从哪里下刀,死的最快,痛苦最少。
老先生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叶缺的动作却要更快。
叶流云最引以为傲的察言观色,叶缺学了五、六成,便足以看穿一位年迈迟暮老者自杀的意图。
“你这是做什么?”叶缺轻轻一点,小刀落地,只看到老先生惊诧的眼眸和秦越眼中意味深长的浅笑。
“叶缺,不要这样。”萧同轨拍了拍叶缺的肩膀,高敬玄的那张脸,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他是无辜的。”叶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礼遇有加的萧同轨竟然要当着他的面,逼迫一位毫无过错的老者自尽,这样的牺牲,叶缺没有办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