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的街道,很有意思,不似一般城池棋盘状的布局,反而是蜿蜒曲折的。
错落有致的布局,构成了一道完美的防线。
叶流云每每走在这些由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总是在想,若是有一天,兵临城下,倒是十分适合巷战。
叶流云从不提倡暴力,喜欢采用迂回舒缓的方式来化解矛盾,解决问题,可叶缺不是这样。
他爱惨了威风凛凛,鲜衣怒马的将军模样,但让他离开叶流云,独自在沙场征战,他干不出这样的事。
“你在想什么?”叶缺看着若有所思的叶流云,关切的问道。
叶流云摇摇头,不置可否的说道,“我在想,我们做的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叶缺笑的甚是轻松,“我以为,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无价的。如果能用一千个人的性命,来挽救剩下的一千零一个人,我认为是值得的。”
叶缺仿佛没有看到叶流云越来越深沉的脸色一样,自顾自的说道,“我与你携手走过了这么些年,我比谁都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手拂过叶流云的发丝,将她额间的乱发别到耳后,“道路太过黑暗,打着灯笼便是,总不至于吓得连路都不敢走了。”
叶流云听到此时,突然僵住,她直直的看向叶缺,张了张嘴,却是喉间干哑,没有发出声音。
清风拂面,阳光满怀,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浓雾渐散,她的心,终于归于平静。
“我们走吧。”叶流云拉了拉叶缺的袖口,轻声说道。
走到刑场的时候,行刑正好结束,叶缺掐得时间刚刚好,既避过了血腥的场景,又不会错过什么。
看了半天的热闹,围观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去,空余下满地的狼藉。
从古至今,人们对于这样的热闹,总是喜闻乐见的,仿佛从他人的不幸中,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三千六百刀凌迟之苦,刀刀入骨,鲜血流尽,渐见白骨。
叶流云一直以为,凌迟凌迟,不过是个名头,哪里有人能熬到最后一刀,方才咽气。如今才知道,竟是用顶好的药丸吊着命,也是残忍至极。
一具白骨,静卧于刑台之上,眼眶中眼珠尚存,不甘,绝望,哀求,痛苦,临终前的每一份情感,都被真实的保留,触目惊心。
叶缺拉了叶流云,用手挡了她的视线,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不要看,不要看。”
叶流云有些哭笑不得,拍了叶缺的手,说道,“不过一具白骨,有什么好怕的,更糟糕的尸骨,我都见过。”
叶流云有时说话,没头没脑的,让叶缺感到迷惘,就像现在这样。
什么叫做更糟糕的尸骨?
叶缺揉了揉后脑勺,仔细的想了想,生怕自己遗忘了什么。
明明和她一起长大,却发现,眼前的这个人,仍有着自己的小秘密,叶缺心中略微有些伤感。
叶流云看到,秦熙不顾满地浓稠的鲜血,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从地上一块块的,捡着云逸的尸骨。
鲜血,白骨,严肃的男子,整个画面凄美而诡异。
秦熙的手,拂过云逸双眼,用这世间最温柔的语调,在他的耳边呢喃,“报仇,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收拾好了云逸的尸骨,秦熙狠狠的踢了身旁站着的侍卫一脚,冷冷的命令道,“带回去。”
侍卫不敢抱怨,忙不迭的将那小小的,滴着血的包袱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跑的飞快却又稳重。
秦熙面色惨白的站立着,遥遥欲坠,他在等待涌向心脏的血液回流。在僵硬颤抖的四肢重新恢复知觉的那一刻,他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向着太子府的方向走去。
秦熙在想,他要把云逸烧成灰,放在酒里,一口喝下,从此与他再不分离,他走了两步,越发的觉得,自己的主意好到了极点,于是飞快的跑了起来,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我实在想不明白。”叶缺郁郁一叹,颔首道,“瞧着倒挺痴情,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云逸去死,还是这样惨烈的死法?”
“你怎知秦熙没有营救?”叶流云阴沉着脸,望着秦熙离去的方向许久,最后轻叹一声,“至少,秦熙认为,他已经拼尽全力了。”
“萧皇后和萧相联手,伙同太子妃高阳,用皇长孙的性命,布了好大的一个局,甚至还杀了两个不相关的人。”叶流云突然想到蝶舞肚子里的孩子,觉得或许也不算完全没有关系,因为和蝶舞来往最为密切的恩客,正是云逸。
“萧相审案,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云逸趁着太子忙于政务,无暇关心后宅之际,和他的侍妾生了三个孩子,就连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皇长孙,居然也不是殿下的血脉。”
叶流云笑的很耐人寻味,“你以为,云逸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
“但他总能……”
“如果不是这样的死法,如果不是死在秦熙的眼前,如果不让秦熙饱尝愧疚离别之苦,他又怎么会为我们所用,乖乖的和自己的母族作对呢?”叶流云打断了叶缺的话,似笑非笑的说道。
“是你?”叶缺难以置信的问道。
“当然不是我。”叶流云屈起手指,在叶缺的额上弹了一下,“是秦越。”
“倒是很上道,这么快,就能想到如此……”叶流云顿了顿,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秦越在政治上突飞猛进的进步,她也不知道,秦越的这种转变,是好,还是不好。
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