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歌的这个动作,对叶流云而言,是十分的熟悉。
每当叶缺做错事,说错话的时候,她也喜欢屈起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点两下。
叶流云故作夸张的捂着额头,口中连呼,“疼,疼,哎呦,你轻点。”
难得的小矫情,不仅不让人望而生厌,反倒是平添了不少乐趣。
“李守素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多年的夙愿即将达成,要是换做你,会不会想要搏一搏?”梅长歌笑着调侃道。
“可我读过那些,在太学读书的学生们做的文章,花团锦簇,辞藻华丽,内容却是空洞。即便李守素刻意放水,也不见得能有多大的改变。”叶缺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不高,安安静静的。
“那又如何?”叶流云沉吟着,慢慢摇头,说道,“阶级等级的观念,在这些人的脑海中根深蒂固。尤为可笑的是,世家还没有嫌弃他们,他们反倒开始厌恶起自己的出身了。”
“一个人,从小到大,所接触的人,所听到的事,无一不在告诉他们,世家拥有特权,世家公子无需努力,便能轻而易举的在朝堂上崭露头角,他们很难不认同和附和这样的观点。”
“认同、附和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们因此产生了局限性。困在自己的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中无可自拔,望不见他人的半点长处,只一心想着,羡慕着,仇恨着。”
叶流云似乎想起了曾经接触过的某些人,眼眸中逐渐透出了悲凉的寒意,“他们其实并不反对特权,他们所痛恨的,不过是自己没有拥有特权。他们看不到,西北军中,阵亡的半数将领,皆出自世家大族。他们更看不到,他们引以为傲的才学,在世家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人,总是如此。”梅长歌若有所思的蹙起眉头,安慰道,“永远只看到对自己有利的,看不到对自己不利的。这个世上,又有谁会承认自己天生和旁人差了一截呢?”
“倒不是天生差了什么,只要他们能够认清现实,愿意付出更多的努力,未必不能创造出一个新的世家大族出来。”叶流云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不知是想宽慰梅长歌,还是想要宽慰自己纠结的内心。
“叶缺看的通透,那些学生们可不会这么想,如此紧要的关头,同心协力的护着李守素,也是等同于护着他们自己。”梅长歌似乎并不以为意,只在温和的陈述观点。
叶流云想了一会,认同的点点头,说道,“看起来,太学中夹杂的势力还不少,起码秦越和萧相都在里面安插了人手。”
“这是毋庸置疑的。”梅长歌立即说道,“世家的实力放在那里,不管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职,有母族这座巍峨雄伟的大山,谁都要思量一番,能够做手脚的,不过太学里的这批人。这样一块香饽饽,被人惦记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要知道,人一旦拥有的东西多了,收买起来,便相对的难了。”
“既不是萧相,我们也还没有出手,李守素不会干这般自毁长城的事情。那么,现在有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
叶流云说了这会子话,正觉得嘴巴里有些干涩,还未等她动手,却见叶缺适时的递了杯凉茶过来,她眉开眼笑的接了,一口饮下,全然不顾梅长歌嘲讽的眼神。
“此等好茶,竟让你这头大水牛给喝了,真是暴殄天物。”梅长歌摇摇头,看起来十分惋惜的样子。
“这事究竟是谁干的?”叶流云此刻的神情,是前所未见的冷厉,双眸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令人不敢直视。
“我可以帮着查一查。”梅长歌微微弯腰,凑近了说道,“有病人的地方,便有我的用武之地,只要……”
“可是,长歌啊。”叶流云看他一眼,犹豫再三,仍是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管是谁做的,目标自然同我们一样,看准了科考这块肥肉,想要做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倘若和我们目的一致,倒是省了不少功夫,但若是利益截然相反,咱们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还有三天,只有三天了。”叶流云眼睛微眯,陷入深深的无力中,“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我看未必。”叶缺见叶流云神色黯淡,似是心绪黯淡,终是忍不住说道,“我们既已答应了萧相的请求,那么,在某些事情上,便不是对手,而是同盟。无论这个联盟的形式是如何的松散,在关键的时刻,还是能够拿来用一用的。”
叶缺见叶流云投来的目光,不由得心头一颤,垂下了眼帘,“梅长歌毕竟只是大夫,他们愿意付出巨额的金钱,给予常人没有的尊重,但这件事,明显关系族中事务,没有多日苦心经营,恐怕难以有所收获,只能从内部下手。”
“基于此,我认为萧相这个路子,反倒是最容易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