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医正矗立在柔和的晨光中。
他身量高大,包裹在一件寻常的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中,将少年时久经沙场的气息包裹住了,平添了几分文雅。
眸色平和。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他平淡地问着。
凤槿萱当然不记得了,不然她怎么都会料到,昨晚这个货居然会见死不救?!
看着凤槿萱的脸,他伸手点了几个穴道:“你可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一切都迟了,你已经是他的妻了。”
话方罢了,他灵巧的五指已经打开了药箱,在最底下的暗格之中取出了一瓶药汁来,点了她嘴巴边儿一个穴位,凤槿萱不自觉张开了嘴,那药就被他灌入口中。
“那时候我一身的伤,连射九箭,每一箭都可以取你丈夫的性命却都避开了要害。自此后,你我恩断义绝。”
她满口苦味,胃中翻腾,抬袖,不待她动作,梁医正已经点了她的穴位。
胃中不适的感觉立刻被压了下来,连同药剂,一同吞入腹中。
“你可记得,你当初如何说你欢喜我?可记得,我们指腹为婚,梁家与你慕容家世代联姻?可是慕容家满门抄斩,梁家被株连九族时候,你却毫不犹豫做了那替嫁的王妃?”
梁医正的声音非常小,毫无怨怼之意,好像在叙述一个故纸堆里的事儿,与他无干,与任何人都无干。
“那么,你都不记得了,那你可知道皇太后当年是怎么做到的太后的位置的?”梁医正淡淡看着她,“皇上又是怎么成为皇上的?”
他深深看着她,眸中无喜无忧:“当年贵妃yin乱宫闱,与皇子私通之事,知晓者不多,你自小被慕容家送入宫中,做了贵妃的贴身女官,却是应该晓得一二的吧。皇子今日已经坐在了九鸾殿上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他可什么都没给你呢……哦,不对,给了凤娇鸾那个公主封号,他以为那是你……真是个恬不知耻的男人呢,自己的后母、甚至于自己的干女儿,都玩了个遍。这种人,居然窃得了帝位,上苍不公至斯。”
“你都不记得了……一句不记得,就当真以为所有人都能忘了么?慕容血嫣,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能苟颜活着?为什么能够在以身伺候了那杀父仇人之后,还能这样光辉无浊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甚至于做了夺了你爹兵权的副将家里的孙女,认贼作父?”
他扭头,手指扣动药箱底暗格,取出了一封陈旧的庚帖。
“这是当初伯母交予我的婚书庚帖。如今,我梁又庭,正式替代家母交还予你。”
薄薄的庚帖婚书,却有千钧重。
她双手接过。
才发现,手已经恢复了娇嫩的半大女孩儿模样。
他“吱嘎”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