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槿萱噙笑,院子已经上锁,要去告状,怕也迟了吧。
正对面,一扇雕花门徐徐打开,一个姿容绝世、华衣美裳的少女亦款款走了出来。
凤槿萱在看清她的面容时,眼瞳骤然缩了缩。
凤槿萱坐在黑灰色的屋脊上,腕子上缠着半透明的画帛,轻飘飘的垂落下来,如扶风的柳。
抱着茶碗,认真地思考着身为长姊,她是不是太不尽责了,居然将这么一个杀货妹妹当做一个只会吃的孩子。
她在打开门,看到东厢的那个女孩儿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花枝颤颤、华服逶迤,累累珠玉、潋滟红妆。在一片繁花如锦,绿树成荫中遥遥望来。
这不就是那个在妖宫甬道见到的自称是小棉袄的皇贵妃的妖妃么!
叫什么来着,啊,是了,下人回禀过她,说她名字叫温良媛。
一脸浓墨重彩,不会化妆就不要化!一身镶金裹玉,这就是妖妃要的?
浓长的眼线一直勾到眉尾,唇上用脂粉敷住,上面一点樱桃口脂,这个妹妹几日不见,品味见长。
恨恨道:“她扮成这副样子,除了她亲娘之外,还真的没有人能认出来她!”
“小姐,皇贵妃娘娘还在跪着呢……”红玉一身摇曳水红色衣裙,花气清红,好像朱砂笔勾画的一抹痕迹。
凤槿萱眉眼间掠过一丝厉色:“让她跪着!”
在大太阳下跪着,她难道不是坐在屋脊上陪着她么!
红玉将凤槿萱爱喝的银芽镶金的茶奉上。
“我倒要看她有没有那个胆子,学着浮萍的样子,拿刀笔在长姊脖子上!”
红玉垂下眼,看着妆扮的一身金玉的小姑娘周周正正跪在地上,日头过于毒烈,汗水湿了脂粉,好像一块儿混了色的瓦砚。
凤槿萱眼睛一瞬不瞬盯在槿萱的脸庞上。手中的青瓷冰纹杯几乎被捏碎。
过了晌午,温良媛终于顶不住,昏了过去。
凤槿萱让红玉把她抱进自己房里先歇息,丫鬟们取了冰来敷在她红通通的额头上。凤槿萱冷着脸,看着她慢慢转动眼珠子。
“你枕头旁边就放着十八般武器,丫头,你倒是想给姐姐怎么个死法。”
温良媛依然是那么一张清汤挂面的小脸,躺在那里,眸中清光浮动,嘴唇轻轻颤着。
凤槿萱叹了口气,让红玉端来了盆子,亲手绞了帕子,将她花了的小脸擦干净:“是妖宫中照顾你不周全,才让你沦落到这种地方挣扎求生。”
温良媛挣扎着坐了起来,将头埋进了凤槿萱的怀里。
“你现在如何想的?晚上给姐姐一刀?和那些蠢货一样做这魁首,你以为做了魁首她们就能放过你么?”
温良媛埋首在话。
凤槿萱忽然觉得刻骨的寒。她将温良媛一把推开。
温家祖坟的地儿是不是风水不大好,家破人亡不说,连着骨肉相残,姐妹夺嫁,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别人家千百年都遇不到的事儿。
她一声冷哼,嘴角忽然绽放出一个妖娆至极的笑容。
忍把浮名抛?你们可晓得抛干净了是什么样子?
算起来,距离她画像,今天是第四天了吧,皇上要春猎了呢。昨儿出发拔营,也不知道今天行到哪里了,她赶不赶得上那么一场热闹。
“槿萱,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了。”凤槿萱说出口的话有些轻飘飘,她揉着额角,和这帮其心可诛的人们玩腻了,是该有个结果的时候了。
“红玉,将整个院子里的婢仆都杀干净,一个活口也不要留下。”凤槿萱浅声。
红玉微微垂头。
落月见过红玉那个脱出地狱的恶鬼是怎么杀人的,听到这句话,脚一软,坐在地上。
凤槿萱将温良媛扶着躺下,起身。
温良媛忽然紧紧抓住了凤槿萱的画帛:“阿姊……”
“我说,我不想听你会不会那么做了。”
温良媛,那个清浅纯澈的妹妹,也不过只是一个表象罢了。皮骨下深藏的那个人,她并不认识。
整个华贵的院子一时血流成河,宛若人间地狱。
两个厢房,共四十名婢仆倒在血泊中,其中一个临死前,匍匐到凤槿萱脚边:“殿下,殿下饶命……”
“呵,”凤槿萱闭着眼睛悠闲地坐在窗户边喝茶,傍晚的霞光勾勒出她的眉眼轮廓,空明冷定。
“原来,你们都晓得我的身份,不知道谁借了你们胆子,敢这般游戏于我。”垂下眼帘,“你的命,你主子都不要了,求我有什么用。”
一声凄绝的喊叫。
夕阳残照,遍地尸骨。
院中的花朵反而更添了妩媚姿色。
门被重重推开。红玉感觉到了重重的威压迎面袭来,她的身体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地抖动。
那人绕过屏风,看着对镜自照得凤槿萱。
“凤儿,这么许久不见,你想我不曾?”君莫邪的笑容俊美无俦。
“不知道妖神大人摆出这么大阵仗,有何讨教?”凤槿萱取了一把攒花玉梳,轻轻拢着长发。
“只是想要一枚新的棋子而已,可惜,凡俗女子没有一个抵得过温姑娘的。”
发梳重新搁在桌案上,她不假思索:“对付蓝子棋?”
“嗯。”
“如何算作取胜?”她可清晰地记得他们那夜在她闺房中的交锋。
“得天下。”
“国师想要坐那御座之位,是有些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