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茂密的林子,月华透过枝叶洒下一地碎银。
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空气中盈满血腥的味道,就连新生的露水都不似平时苦甜,回味发苦。
十一岁的少年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树休息,一只袖子被扯掉了,小麦色的胳膊上有一个窟窿——他刚刚才把箭拔了,抹鲜血正汩汩的往外流,少年疲惫的另一只手里握着金疮药,却疲惫得连涂药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正是逃亡了一路的舒城。
这里已经接近京城,算是天子的视线范围,所以鬼缠们下手更加狠,花未央派来接他的人全都被鬼缠杀掉了,而他险些没力气冲出这一轮厮杀。
累,好累……
空前的疲惫如潮水一般漫过来,他靠着树不支的半闭着眼,想着休息一下还是要把药上了。可这一闭眼,就有些不受控制的想睡。
“不能睡哦,你的血会流干的!”
忽然,静谧的林子里传来少女动听的声音。
“谁?”他猛的睁开眼,警惕的扫视四周,握紧了剑,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我叫龙安安,正在闯荡江湖。师父说江湖人要行侠仗义,既然我遇上你了,就救你一救吧!”
甜脆的声音方落,一个白衣的少女就出现在他眼前,倒把他唬了一跳:“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就在对面的树上休息,是你笨一直没发现。”龙安安嘻嘻一笑,捡起金疮药就帮他涂起来。
快、准、狠!明显是个行医的老手!
舒城只觉得痛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抗议,少女已经结束了,她拍拍双手,笑盈盈的站在他跟前:“好了,血止住了。你是我路上救的第九个人!不用太感谢,为医者当悬壶济世,救助苍生。”
借着淡薄的月光,舒城看到一张并不是很俏丽的脸,但这女子身上自有一种空灵的气息,让他觉得很亲切,很温暖。尤其是这长期逃亡、又身负重伤的时刻。她的出现,就仿若夜空上最美丽的月亮,用淡淡的月华洗去了他的疲累。
“第九个?看来你的医术不怎么样。”舒城冷漠的看着龙安安。
“你!”龙安安登时变了脸色,气急败坏的瞪着他,“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只是帮忙涂了个药,你不来我自己也会涂。”舒城说。
“我要不来你就睡过去了,这血流啊流,你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龙安安气氛的反驳,“不懂感谢就算了,还这么没礼貌!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娘没教过你做人的基本礼貌吗?”
舒城脸一沉,周身泛起杀意,阴沉沉的瞪着她:“你说什么?”
最讨厌这种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了,不懂人间疾苦,总是一副了不得的样子,竟然还敢训他?
“呃……”龙安安被他的气势吓了一下,却还是强硬的挺了挺小腰杆,“我说你没娘教!”
“我娘地在下,不如我送你下去找她理论?”舒城阴冷的说,内力已经蓄于宝剑,只需一击便能结束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的命!
“啊?”龙安安先是错愕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和他面对面:“原来你也没有娘啊!”
她把头支在膝盖上,难过又委屈。不像是装出来的。舒城愣了愣,试探着问:“你也没有?”
“恩,我一生下来就没爹娘了!”龙安安说。
呃,比他还惨?舒城彻底傻了。而且是他掀了人家的伤疤。
“那个……你也不用难过,反正你也长大了……”舒城笨拙的安慰。
哎,身为男子汉竟然去戳一个女孩的痛处,太不该了!
“对啊,反正都长大了。”龙安安忽然的又笑了起来,一双黑宝石般的眼在月光下哲哲生辉,她站起来理理衣裙,并且仔细的拍去尘土杂草,“好啦,你睡一觉就没事了,我走啦!”
“你去哪里?”几乎是下意识的,舒城就问出了口。
“北方有战役,一定有很多伤员,正好可以让我试试医术。我要去北方!”龙安安大声说,貌似很自得的样子。
舒城唇角抽了一抽,道:“北方有打战,你一个女孩很危险,还是不要去了!”
“就是因为危险才要去!”龙安安大声打断他,“你也是从北方来的吧?看你的样子前面肯定还有很多伤员。我和桃姨说了不救满一百个人不回去!那里伤病患多,我正好一起救了,省得到处跑,怪累的。”
呃……
原来是任务性的救人。
是该夸她行侠仗义呢?还是骂她不知人间疾苦,把战场当成医术实险地?
“行了,不和你多说了!”龙安安挥挥手,便灵巧的在林间穿梭起来,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舒城呆呆的看着,半天没回过神来。久久,他才猛然醒悟,收回目光侧眸看看自己胳膊上的箭伤。血已经止了,他可以安心的睡一觉了。
他调整了下姿势,把头靠在树杆上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睡好这一夜,明天便能到百里坡了。
次日,他起来随便脸未洗发不梳,直接走出密林。花未央说今天要来接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或许这一路上的追杀、接应都只是她对他的试探,所以,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父王说过,花未央很敏感,疑心很重。
这里果然比洛城暖和,走了半路就全身出汗,热得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舒城终于出现在京外的百里坡,一身褴褛一身伤,面黄肌瘦的看着前方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