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封逐月觉得喉咙仿佛一阵哽咽,刚刚才开口便又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想来,我提出的那些话……对你而言本就是强人所难。我只顾及自己,却未曾顾及到你……可是我分明说要与你像是姐妹一般,好友知己,我却未曾顾及你心中想法。如此一来,我同样是一样事情也未曾做到。这一切……如此看来的确反而是我太过于人心了。锦瑟,你方才那样说……我似乎是明白了,又似乎还是有些不明白。但仔细想来却也无妨。你若是想要像是从前那般。那便像是从前那般吧。封逐月如此说着,面上又露出略略有些牵强的笑容。想来她心中居然也并非真的全然毫不在意。重生之后她本是打算再不轻易信任任何人,然而眼前之人却也是她重生之后第一个想要亲近信任的人。可惜,她要和锦瑟成为好姐妹,终究是难事。
封逐月觉得锦瑟虽然在赫连文之身边也不过是婢女身份,她却也是真的未曾敢将锦瑟当做一般的婢女看待。只是锦瑟说出方才那般话,显然还是拒绝封逐月的意思。
“小姐,奴婢也是真心将小姐当成好友知己,只是……奴婢和小姐终究还是不同。我与小姐如何能够以姐妹相称?便让锦瑟继续待在小姐身边……就以锦瑟的身份。”
锦瑟缓缓说着,那一番话他依旧说的有条不紊,仿佛是仔细思考之后方才得出的结论,却也符合他本就淡漠的性子。只是又有谁会知道他此时此刻真正所想的又是什么?只是又有谁会知道他此时此刻所怀有的是淡然还是痛苦?
其实,他是希望能够距离封逐月更近一些。封逐月主动提出要与他做好友知己,那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可是,即便他能做封逐月的好友知己,却怎么可能能同封逐月做什么“姐妹”,锦瑟这一身份本来就已是虚假,他还要用这虚假的身份去赚取封逐月的信任吗?他看得出,如今的封逐月是真心对他,也是真心想要他做她的好友知己,可惜他能够做封逐月的好友知己,却还是不能再以锦瑟身份去骗取封逐月的信任,因为他骗得了封逐月,他也骗不了自己。曾几何时,他不过是没有欢喜没有悲哀的一介奴仆,而今,他和从前早就再不相同。离开封逐月的身边,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但眼下看来,那的确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若是可以选择,他倒是宁可有朝一日自己恢复真正的身份再同封逐月见面,再同她成为好友知己。到那个时候,他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吧?只是,这世上也有许多可惜的事情……因为他这一次离开之后,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
可是即便如此,他却已经不愿意再去欺骗封逐月什么。
“小姐在我心中,已经是我的好友知己。只是……”锦瑟缓缓说着,却又顿住,似乎再也说不下去。
封逐月能够看出眼前这人的为难,却也同样不知道锦瑟的心事:“无妨。你若是不喜欢,那便算了。可是就算如此……只要你将我当做好友知己,你依旧是我的好友知己,也依旧是我的好姐妹,是我最为信任之人。这世上,只怕也只有你……”
也只有你,也只有这一次……封逐月在心中如此想着,面上也是一愣。
那锦瑟已经缓缓往后退却两步,只看那锦瑟面上依旧是没有一丝表情的样子,只是缓缓开口道:“小姐,时候太晚了,奴婢先行退下了。小姐早些休息吧。”
封逐月看那锦瑟似乎已是没有什么话要说,她自然也不会强求什么。封逐月于是点了点头示意那锦瑟下去。只是等到锦瑟退下,屋内只剩下封逐月一人之时,封逐月又不禁生出颇多想法。想来人心的确煞是复杂,她想要寻找一个好友知己,居然也是如此的难。又或者,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她便错了?
封逐月想,也许她只是渐渐开始觉得有些孤独了。她虽然也并非找不到一个人同自己说话,可是她要找一个和自己真的两体同心之人,却实在是太难了。所谓好友知己……本就不是轻易便能寻得的。她屋子中的丫鬟个个都是忠心耿耿安守本分,可若说要在其中为她自己找个好友知己……似乎已无一人可以担任如此重任。
锦瑟的拒绝让封逐月觉得失落,但是却也让封逐月变得更加坚强。她身边之人至少都是与她一心之人,虽然她要从中找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知己好友是如此困难,但是除此以外,却也并无什么不好。
至于所谓的好友知己大概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而那锦瑟虽自己也说早已在心中将封逐月当成好友知己,如此一下来,有些称谓上的疏远亲近其实倒也并没有太重要。如此一想,封逐月便也不觉有什么。
若是封逐月会有些难受,想来至多也不过是有些失落,但是这份失落,终究也未曾持续太久。而此时此刻,从屋内出来,锦瑟独自一人站在长廊尽头,他缓缓一抬头,便可看见远处天空已是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仿佛一盏盏明灯一般将四下的景物照亮,他能清楚看清楚长廊四周的景物,也可看清楚自己脚下和眼前。可是他却仍然觉得内心蓦得一阵说不出的茫然和痛。想来他虽然始终还不懂得何谓喜欢,可是这般难受却已经如同本能一般。
正是这个时候,远处却刮过一道凉风,冷瑟瑟的凉风更叫眼下这片场景变得倍为凄凉却也煞是平静,然而,锦瑟却觉心中一惊,继而又是皱了皱眉头,俨然一副万分警惕的模样。